读《平凡的世界》想起四弟五弟
程正渝
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引起轰动。作者用现实主义的创造手法，反映了1970年代中期到1980年代中期中国农村贫穷落后的状况，同时展示了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年轻人少安少平兄弟自强不息，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走过艰难曲折的道路。
读《平凡的世界》使我想起四弟正潭和五弟正洲，并把他们同少安少平兄弟作了对比。
四弟正潭1960年在西安中考名列第一，却因父亲是右派兼历史反革命而不被录取，15岁的他只能跟着母亲卖冰棍维持生活。1962年他被以下乡知青的身份从西安插队安置到陕西H县Z村当了农民，每天从早到晚出三晌工(1)，每天的工分值是0.5元，可以说是极度贫穷。后来邻居的贫农出身的姑娘看上了相貌堂堂的正潭，但他哪里有钱盖房呢?文革开始，日子更难熬了，那姑娘只得另择良木了。直到1975年正潭三十岁了才经人介绍跟原上的贫家女结婚成家。由于正潭一贯踏踏实实劳动，1977年当上了大队企业办的记工员、保管员。1979年正潭还搭上了下乡知青的末班车，当上了县建筑公司的工人(集体所有制)。此后，他通过勤奋工作和刻苦自学，先后当上了施工员、技术员、副队长、队长、经理、工程师，并被委派出国考察承包工程。
五弟正洲1962年随四哥正潭和母亲到农村继续读中学，1966年高中毕业。然而就在此时文革开始，中央决定“高考推迟半年”和“停课闹革命”，升学和工作都没有着落了，五弟同许多青年学子一道义无反顾地投入“文化大革命”。1968年H县成立革委会，按规定需要各派头头签字，他被当做一派的学生头头要求签字;少年老成的正洲坚称自己出身不好不是头头才算过关。那时候他还不算正式社员，只有当生产队有活干，才准许他干活挣工分。1970年代初开始推荐上大学，虽然他曾是出名的优秀生，又有在县上当干部的姐夫帮忙，但都被生产大队政审否决了。1976年经姐夫介绍当上了公社的临干(2)，并跟一位姑娘谈对象，后来那姑娘因被人挑拨借口他出身不好而分手了。于是他经友人介绍与某姑娘结婚成家，接着参加了1977年文革后第一次高考，他以全县前五名考入大学;毕业后在县中当教务主任。(1970年代后期，正洲还多次上访北京，昭雪了父母解放前在上海加入民革从事中共领导的地下工作，却未被承认;父亲还因做地下工作的掩护身份而被定为历史反革命的冤案。)
从上面对正潭正洲的简介，可见在同一时期、同在陕西农村，正潭正洲比少安少平的故事多而且精彩!
《平凡的世界》虽然如实描写了农民的苦难，却未能触及苦难的根源及探索解决的途径;对这段历史悲剧的描述，并未表现出现实主义应有的哲学深度。
注：
(1)当时一天是三晌工：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要起床，开始下地干活，直到上午9点才吃早饭，这是一晌工;吃完早饭，接着又开始了，一直到下午一两点，太阳最毒的时候收工，这是二晌工;等到下午四五点，太阳开始下山了，就又开始下地干活了，一直到晚上，这是第三晌工。
(2)临干即不在编的临时工干部。
选自拙作《我的阅读经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