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年中最炽烈与火辣的月份。
这样的七月,适合去白沙岛踏浪,适合去海拉尔避暑,适合去纳木错看湖,适合去丽江听民谣……
然而,注定是要蛰伏的一个暑假。
因为疫情。
1
焦躁、烦乱、担忧隐匿在炽热的阳光里,灼烤着大地。
一早,小区女保安和女清洁工为了扫码又吵架了。你一句,她一句;你有理,她有理,仰着脖子相互叫阵,俨然一场斗鸡的阵势。
其实,扫门铃码进门,举手之劳,为自己也为大家的安全。但生活本没有对错,有时只因为一句话,心生嫌隙和怨愤,横眉冷对,怒目而斥。
夏,浓烈而多姿,给人炙热,也给人聒噪。
2
老张,小区的绿化工人,黑瘦。
一只眼睛有点突兀,死白,无光,另一只眼灰蒙蒙的,有点望而生畏。
脸上皮肤干瘪,一条条皱纹清晰得如刀刻一般,犹如一颗风干的枣子。
手背上青筋缕缕,凸出尖尖的骨形。污黑的指头抖抖索索,好像吐尽了丝而皱缩的老蚕。
白里泛黄、黄里又泛黑的短袖半敞着,弓着背,屐拉着一双黑色布鞋。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我听得似懂非懂,只能有礼貌地点头应和着。
“我妈妈九十多岁了,我还有五个孩子。”
唯有这句听懂了,深深地留在脑海中。
原来,生活如夏,依然有人负重前行,苦涩地活着,汗畅淋漓。
“张师傅,能帮我门前种棵茶花树吗?”
“可以!”
我们总是在俗世中感受生活百味,在感动中看人生境遇。
3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他们是兄弟俩,五六十岁的年纪,搬运工。
初识他们是在电梯口,俩人拖着一车水泥正在等电梯。
见我们来了,他俩赶紧退避到角落里,似乎是给主人让位。黄色的圆领汗衫紧裹着身躯,汗涔涔的,逼仄在一隅分外醒目。
电梯门开了。
“你们先上,你们先上!”他们掬着憨憨的笑容说。
这一笑,满脸的皱纹挤在圆圆的脸上,好像两个皱巴巴的纸团。
以后的几日,他们顶着滚烫的烈日,一起在院子里夯土、搬沙、搅拌,粗大的嗓门你应他和,你逗他乐,生命的快乐在苦累中昂然。
“师傅,来里面凉快一下,喝点茶吧!”
“不用,不用,我们脚脏。”
偶进来倒水,总是光着脚。
“师傅,你带着锅是做饭的吗?”
“中午做面条吃!今天你先生给我们买了馄饨,我们就不烧了。”
尊重人是一种幸福,被尊重也是一种幸福。
其实,生命的体面不在于外表的光鲜,而在于内心的洁净。
4
“咔擦,咔擦”敲钉声此起彼伏。
他,穿着长袖长裤的工作服,站在小木梯上。一手举着木板,一手细致地打着钉。
她,戴着口罩,坐在小木凳上,两手握着木板,在一台机器前切割。黄色的木屑如尘如土,但掩盖不了那双大而亮的眼睛。
他们是一对夫妻,安徽人。年轻时来锡打工,靠着木工手艺养家糊口。
如今买了新房搬进了二十五层的新家,更令他们骄傲的是儿子在上海从事编程工作,成为了高科技人才。
他静气凛凛,她温润和顺。他的眼里常含着专注,她的眼里常含着微笑。
生活中的伴侣,工作中的搭档。一粥一饭,惜君如常。相依相扶、静水流深的日子,终是换来花开富贵。
人世间,唯有白首相偕的深情最动人!
为他们唱一首暮年的赞歌!
你我他,皆是俗人,生活在俗世深深的皱褶里,用不同的方式构筑着自己生命的巢,在辛劳中追求着人生的幸福。
冯骥才说:寻常日子寻常过,万般滋味皆生活。
七月,像一朵莲开在自己的光阴里,以一颗清宁的心安然。
愿人夏两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