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狗尾草称为野草。这种习惯源于父母在庄稼地里劳动的时候,长在庄稼地里这类杂草,父母都管叫它野草。这些野草在庄稼地里都必须清除掉,不然不是庄稼苗的野草,将会影响庄稼苗的长势和最终的收获。所以,我很能理解庄稼地里的野草,大约是一种宽泛概念。在我的记忆里,总觉得野草不管在什么地方生长,它们都是美丽的,都是可爱的,它们都给我童年世界带来了不少的乐趣。
有一次,父亲冒着炎热的天气,从玉米地里带回了一捆狗尾草,还夹杂有枯黄的玉米叶片。父亲带着一捆狗尾草从我身边经过时,一脸的滚滚汗珠和扑面而来的汗味儿,顿时让我的嗅觉闻听到了劳动者的艰辛和他们的伟大。一会儿,一直与我在一起玩耍的邻居淘气的一个小伙伴,已经松开了父亲丢弃在柴禾旁的那一捆狗尾草。小伙伴三下五除二在狗尾草里,很快挑选出了又肥又壮的一大把狗尾草,顺手又送给我了。
我把邻居小伙伴送给我那一把狗尾草带进了学校,好多同班同学向我索要,我就毫不保留地把狗尾草,一根一根全部分发给我的同学。同学们高兴我也高兴,在此刻同学们举起了狗尾草,在教室里向我一贯大度表示大声喝彩。没过多久,我看到我们班一些同学在一张张白纸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墨,描绘出了狗尾草的各种形象。
最让我惊叹的是,我的同学在小小年纪里,居然通过大胆的想象力,把狗尾草形象夸张了又夸张。在同学每一张画页上,狗尾草的茎秆在膨胀,叶片在延伸,籽粒在缩小,生长位置在变换。我班班长把狗尾草画在了悬崖上,像一棵树那样在成长,在树的周围还有山鸟在飞舞;学习委员把一根狗尾草画在了房屋的瓦楞上,还有烟囱在狗尾草周围似乎冒出了浓烟,而且又在微风的吹拂下,瓦楞上那根狗尾草,仿佛在迎风招展喜气洋洋迎接客人的到来;劳动委员却把一根狗尾草,画在了一棵树上的鸟巢边高大有形象感,表现出鸟巢里的雏鸟伸出了头颅,张开了嘴巴,更加形象生动地出现在狗尾草的旁边。我不热衷于画画来找到乐趣,但我看到同学们这些不成熟的艺术作品,也几乎深深地吸引了我,更让我不由自主地陶醉起来。
我陶醉的是,狗尾草能够在同学们一张白纸上,有变形、有形象、有思想、有夸张、有想象,似乎还带着一种艺术张力和艺术感染力,那么我猜想在同学们的画笔下一定会有艺术奥秘存在。最终,让我打开眼界的是,教我们班的一位美术老师给学生解释道:画画要学会观察大自然,大自然的东西是美好的,我们的艺术细胞是灵活的,这就要求对艺术有高超的想象力。当然,在我那时小小的心灵里对艺术的理解是:我越来越喜欢的东西,恐怕就是一种艺术真谛存在着。因为感兴趣的一种艺术能够带来一些思考,被思考了的东西也许会常常成为人们,需要勇于追求最美好的东西吧。我一直有这种思想认识。
狗尾草在我小小的手里,竟然能够成为同学们学习美术学科之中的素材,这也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但自从我在学校回家的路上,需要经过一片水田,穿过一段陡坡和一面悬崖,而且看到有绿油油的狗尾草生长在陡坡和悬崖上。后来,这些狗尾草就慢慢进入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它们也很快成为我观察的对象了。
在我眼里,生长在田埂上的那些狗尾草,一定会影响稻谷正常生长和它的产量,要不时间一长为什么有人,要用镰刀割去狗尾草喂耕牛了。据说耕牛喜欢吃狗尾草,这是喂养耕牛主人总结出来的实践经验。记得邻居小伙伴家喂养了两头耕牛,他的父亲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从快要成熟的秧田里带回家的狗尾草长的短的都有,就自然成为我和邻居小伙伴玩耍的对象了。
邻居小伙伴父亲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看到我们俩把狗尾草放在地面摆成了不同的框架和形状,从形状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实在意义。小伙伴的父亲就慌忙从我们俩手里,拿过一把一把狗尾草。在月亮还没有当顶的时候,小伙伴的父亲为我们俩每人,成功编制了一顶狗尾草帽子。虽说狗尾草帽子非常简陋,不适宜戴在我们的头顶上,但当戴在我们头顶上时,我和小伙伴打心眼里有多么高兴啊。我和邻居小伙伴戴着狗尾草帽子,竟然在月亮底下还疯跑了一阵子。
生长在陡坡和悬崖上的那些狗尾草,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伴随着时间一长越看越密集越看越茂盛。在我小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几次试图鼓足勇气爬上陡坡,攀上悬崖,但都是无功而返。因为陡坡越升级越笔挺,悬崖越是攀登越是险要,为安全起见邻居小伙伴阻止了我与狗尾草的亲近。就这样在每一次放学回家时,我面对陡坡和悬崖上生长的那些狗尾草,只好望洋兴叹了。后来,也只好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凭借我的视线不远不近看到狗尾草了。
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远远看到陡坡和悬崖上的狗尾草,几乎让我看入迷了。我在入迷中,当看到陡坡上生长的一片狗尾草时,东风一吹拂像是一面平静的海洋,有人在乘风破浪;北风一呼啸像是一片绿色的草原,有人骑着骏马在奔驰。当看到悬崖上生长的一片狗尾草时,月亮一出来像是一座座山峰那样挺拔有力量,还是有人在继续攀登着;太阳光辉一滋润像是蓝天白云魅力无限,还是有人在欣赏着……
当我背着书包回到家里时,大门紧锁,只有一只燕子倒挂在大门上方燕窝门口,轻轻地鸣叫了一声。当我背着书包出现在我家房屋背后时,我家那只鸣叫的燕子已经站在了我家的瓦楞上。但我又发现在我家瓦楞缝斜处,不知在什么时候生长了一根狗尾草,还是显得那样葱绿,似乎还是那样挺拔有着力量美,并且还与这只燕子站立的方向相隔不远。当我辗转陷入沉思的时候,父亲手里这时牵着耕牛,肩扛一小捆狗尾草,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父亲也不由分说,顺手就把那一小捆狗尾草让我扛在肩上了。
我扛上这一小捆狗尾草,一时只觉得轻飘飘的,一时也觉得重重的压在了我的肩上。不过有一根超长的狗尾草,在我的肩头上这时已经延伸到了我的面前了。在我扛着狗尾草一边走动,一边慢慢欣赏这根超长的狗尾草的时候,忽然又从父亲身上飘过来一股股汗味儿,而这一次我嗅觉闻听到的是一种浓浓的父亲味道了。在此刻,我一边扛着父亲给我的一小捆狗尾草,一边在心里不停地想到,狗尾草如若是生活中的一幅画面,那么父亲不是成为了世界中的一幅抽象画了吗?
一直以来,我好像割舍不掉与狗尾草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情愫关系,总是在心里念念不忘。忘不掉狗尾草的那种生动形象,更忘不掉父亲的那种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