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辞讲话

【流年·巢】定“根”钉(征文·散文)

作者:足行两行泪   发表于:
浏览:26次    字数:3049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90篇,  月稿:0

  一

  钉子是什么,谁不知道它是用来钉东西的呢?

  两个互不相关的木头钉颗钉子就可粘连在一起了。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雷锋同志就说过,好的学习结果,是靠钉子精神的挤压来完成的。

  可我在这里提到的“钉”,也可以看成说的是钉子的事,它同样也有“钉”的作用。只不过这种特殊的钉法,意义深远着啦!

  我的家乡——川北农村,在很多年前,虽说闭塞得基本与外界隔绝了,但我们那儿世袭的风俗习惯,却能无保留地传播开来了。传得最远的是好几十公里之外的亲戚家,他们也觉得这种方法还行,值得纷纷效仿;我在二十多岁时,离家去了一千多公里远的外地,亲耳听到了他们那里也有“定根钉”的说法。我们一核对,两地的方法居然出奇地一致。这使我想到了我们那小地方上的事,并不应该光以孤陋寡闻来概括之。

  顾名思义,“定根钉”就是用个钉子把“根”定住。要把根定住,说明那“根”不见得有多稳当。倘若稳当了,干嘛还要用钉子去钉呢?

  这个刚生下的“人”啊,稳不稳当呢?恐怕他顶多只能算个生命而已吧!从某种意义来讲,他还不能算作人,须把他的“根”留住了,才能最终成其为人的。

  我的故事便由此展开了。

  二

  父亲告诉我,我刚从娘胎落地的时候,是他为我定的“根”。地点在我刚落地就呱呱叫的环房屋的床前。母亲白天“怀揣”着我还到处跑来跑去做这做那,那时挣工分比什么都重要,她可不像现在的孕妇们那样动来动去只是为了生娃时更好受些而已。她在生产队里所干的活儿,简直就与平时干的肩挑背驮的活儿一样。不知是不是因为给累的缘故,不等她把饭吃完肚子就开始疼了,她往自己睡的床前走去,不多大会儿就有婴儿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哭声——那哭泣的婴儿就是我。父亲还在外帮工呢,奶奶手忙脚乱地接了生。她刚把我用布片儿包裹好后,父亲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

  我是个不足月的早产儿,离预产期尚有二十多天的时日,不说父亲没准备,就是母亲她自己也没多少准备。父亲当时的准备,应该是要趁早准备一颗钉子,让它在关键时发挥作用。

  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往泥巴地下深深地钉进去一根钉子,以示定根,这样生命才有更大把握成活。这是从祖先那儿承袭下来的传统,也是我们那穷苦的地儿上家家户户都要遵从的一个习惯。

  我刚一落地的那时,可谓就是“关键时候”了。父亲在母亲十月怀胎的这段时间里,本来是为我的根能定下来,而准备了一颗长长的耙齿的。但在我落地哭得很猛烈、他从外面飞奔回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着了那颗耙齿——那颗耙齿是生产队的一把铁犁坏了,在场的人都纷纷哄抢铁犁上的耙齿,父亲也顺势抢了一颗——在那个年代,能捡到一块铁器之类的东西,不是件容易的事。人们纷纷哄抢那耙齿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生娃时定“根”准备的。在人们心中,耙齿无疑是最好的物件,它不但可以镇宅避邪,且无论怎样用力,它都只有往下钻的份,不像用其他铁器那样,就达不到很好的效果了。

  情急之下的父亲,把土墙上爷爷钉的一颗用来挂腊肉的铁钉,硬是给生拉硬拽地弄了下来,用它来为我定了“根”。后来,在不经意间,那颗消失了的耙齿又莫名其妙地出来了,父亲也没忍心丢掉它,说它是块铁,很值钱。尽管它已是锈蚀斑斑了……

  多少代人了,我们家住的都是泥巴墙、草屋顶的老房子,屋内是泥土压平的地面——那地面常年阴暗潮湿,一到雨季,屋外的洪水侵袭进来,我们只有想办法堵住屋外的缺口,不停地往外舀水。所以,为我定“根”的那颗铁钉,在扎入泥土后很快就不见了。父亲为了让“根”扎得更牢固些,还用了一根木棒敲打,直到他认为“肯定没问题了”才罢了手。

  令人遗憾的是,母亲与我的共存,有种类似于象棋中的两“王”不能同时相见那样的感觉——这是我后来总结的。她生下我不久,就在一次事故中与我不辞而别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的“根”又在哪儿呢?

  是不是当时,她从外婆肚子里生下来的时候,外爷没有把她的根“定”得更牢固些呢?这是我后来在思念她时所想过的问题。

  三

  后来,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几个小妹出生后,父亲为她们做定“根”的事,我就有些记忆了,甚至我也参与到了其中。

  公社唯一的铁匠铺子里,有人已盯准了这个商机,在打锄头镰刀等农具时,也别出心裁地开始打“定根钉”卖钱。但价钱高,一开始观望的人多,买的人很少。

  向来节约的父亲,也是属于在观望的那类人。在母亲第三胎快要临盆之前,我们走到了铁匠铺。即便到了那里,父亲也还是迟疑不决。在返回的路上我问他,既然下了决心要去铁匠铺买颗定根钉,干嘛还要做出要买不买的样子来呢?父亲说,你不知道,好几个月前,我就在想是买颗现成的定根钉,还是自己找颗钉子代替它呢?但又一想,人最重要,生命就来世间一回,买颗现成的用当然好。当我到了铁匠铺,看到那价钱,我又有些犯怵了。那定根钉的价钱,差不多够买一斤米了,一斤米我们全家人节约点要吃几顿呢!

  我看到的结果是父亲当时还是买回了它。后来,我把这事说给出生后用到它的三妹听,三妹泪流满面地说,哥哥,你咋不制止父亲不要买那颗定根钉呢?哈哈,你说的啥哟,不买那颗定根钉,哪有你幸福的今天呢?!我的话让她顿时沉默了。

  花钱买回去的那颗定根钉,成了我们兄妹五人中用得最昂贵的一颗定根钉。父亲说他记性不好,要我为他保管,只有等关键时候才能拿出来用……这事让其他几个妹妹知道了,笑说父亲偏心,只有三妹的命最值钱,因为只有她一出生,就第一个用到了我们家里的钱。

  都是自己的娃,哪有偏心一说呢!父亲苦笑着,都是因为家里拿不出来,又不得不遵从老一辈人留下的传统,才无奈的就地取材了。像你们的幺妹,她出生时条件就好些了,想在地下去钉颗“定根钉”都不行了,因为新修的房子铺了水泥地面,再说后来家家户户早已不时兴了,那她的根还不是在我们家“定”得好好的?

  说起建这个新家,我们兄妹还担心了好几年。尤其是我比她们大,自然地担心更比她们多。“定根钉”在我心中的烙印最深——父亲给我讲过为我定根的故事,后来我又占了老大的优势,眼见为实地目睹到了为她们定根的做法。所谓担心,主要是我们的根定在了老屋,而要建个新家、又要搬离老屋,会不会影响我们将来的根基不稳呢?为此,大人们的解释是,定根定根是定你们在人间的根,像鸟儿搭个窝只是为了生产,而不会因为它们在哪儿搭窝,以后就只能在哪儿生存一样……这话多少有些打消了我们的顾虑,我们也算是连人带心地来到了新家。

  可过了不久,我又代表其他几个小妹问父亲,要不要我们去老屋的地底下把那“定根钉”给刨出来,重新钉到新家的地底下去呢?

  父亲以经验丰富的老者姿态说,那就没必要了,根留在老屋不是更好吗?老屋有祖先的灵魂作庇护比什么都好。你们没发现吗?我们家都已经搬走了,有时做的梦,还是在老家住着时的梦呢?

  这倒是真的,我们再无疑惑了。

  四

  很多年以前的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缓缓洒落人间,儿子出生了。刚好父亲也来到了我工作的城市。小小的婴孩,小小的柔软的身体躺在妻的怀里,我们望着可爱的他,相视而笑。几天时间过去了,父亲见我们仍没为儿子定“根”,他急了,问道,你们怎么把为孙子定根的事给忘了?

  哪会忘呢?老家定根的事我记着呢!我告诉父亲,现在在城里定根已经变方式了,随后,拿出一个小本本给父亲看。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这是出生证。你看,这里还有你的孙子出生后的小手印、小脚印,这比我们那古老的定根法更管用。

  父亲笑了,笑开了花。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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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散文 征文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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