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散文

祁警宇:无法愈合的伤

作者:美文苑   发表于:
浏览:69次    字数:4991  电脑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6篇,  月稿:0

  拿着准备剪断缝合线的剪刀,常静的手一直在发抖。不敢看伤者的脸,耳边是压抑的呻吟和抽泣声,从伤者的气息中能闻到酒味儿。周围五六个人围着看,外面是家属的吵闹声,环境十分嘈杂。

  伤口是被碎玻璃沿着左腕斜着向小臂方向硬生生划开的一个口子,目测有五六厘米长。伤者有些胖,伤口处白生生的肉向外翻开,不怎么流血,幸好没切到静脉。伤者只是低声哼哼,可能是因为喝多了,没感觉特别疼吧!

  大夫很年轻,呼吸平稳,沉着冷静。虽然条件有限,还是简单地消了毒,可是没有麻药。缝合时他手特别稳,没被周围嘈杂的环境影响。第一次看到大夫用来缝伤口的针,像个鱼钩,只是弯曲的弧度大一些,很尖。看着针尖穿透皮肤,感觉特别怪异。他每刺入皮肉,勾住,上挑穿过一次,常静的心就跟着哆嗦一下,她知道没打麻药,肯定很疼。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常静有点儿害怕。

  伤者的两边家人还在吵吵,让人讨厌!常静悄声问大夫:“这样缝她会很疼吧?”大夫低声说:“她这会儿感觉是麻木的,不太疼,等酒劲儿过了,接下去的一夜才是最疼的时候呢!剪断吧!”以前以为缝皮肉和缝衣服一样,一口气缝完再断线,看见了才知道是一针一断线。看着常静手抖,大夫鼓励她说:“别怕,没事儿,剪吧!”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缝完了,包扎好。大夫收拾器具,消毒,洗手,留药,又嘱咐了注意事项,才拿着药箱出来,常静跟着送他出门。

  看着大夫的摩托车一溜尘烟远去,常静长舒一口气,转身往回家走。眼前还是血淋淋的伤口和白生生的皮肉。被打伤的是常静的二婶儿,从小到大,二十年了,因为住得近,隔三差五都是二婶挨打的吵闹声和弟弟妹妹们的哭喊声。二叔不喝酒的时候,爱说爱逗爱唱,能和孩子打成一片,挺好的。只要喝完酒,就不是人了,也不和别人闹,就是媳妇哪儿都不对,有时候都不用什么理由就把二婶儿打一顿。奇怪的是两口子打完架,该干嘛干嘛,不记仇,不找后账。常静觉得邪门!

  给二婶儿缝伤口的时候,常静心里很生气。二婶儿被打成这样,不是第一次,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像这样划伤手腕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以前,常静还因此在医院陪着住过一个星期。让她生气和不理解的是,被打伤后,也没个说法。伤口好些了,继续干活,过日子,伺候二叔吃喝,然后再被打。二婶儿的娘家人被气得要死,想接她回娘家她都不回去。就好像这样被打伤,对他们来讲是生活的调剂。所以二叔越来越过分,打媳妇成了家常便饭,转眼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二十年间,二婶儿也学会了喝酒。多数是两口子干活回来,做好饭,一起喝。如果有外人在,喝完了也不吵架。如果没外人来,就他们俩人都能喝多,然后打起来,往往是二婶儿被打的鼻青脸肿,偶尔,二叔也会被抓破脸。这么多年孩子们都见怪不怪了,爱打不打,你们打架我们出去玩儿。

  看看这村里面,虽然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互联网时代了,在这样闭塞的山村,年轻人都走出去了,剩下的人还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不知道多少夫妻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常静刚刚大学毕业,对前途有些迷茫,村里的同龄人都已经结婚了,自己还在做就业还是结婚的选择题。见过了太多的夫妻吵架,自己的心理多少有了一些阴影,觉得婚姻是很可怕的事情。

  可是当自己的小学老师上门替柳大夫提亲的时候,常静还是有些心动。柳大夫叫柳阳,三十来岁,一米八,长相白净、斯文。平时待人接物温温和和、彬彬有礼的,对病人耐心又细心。他是医学本科生,毕业后分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又被派到离常静家很近的医务室工作。想着那天给二婶缝伤口时他沉稳又熟练的操作,常静的心里隐隐地有了一些期待。她提出自己要和柳大夫谈一谈,然后再说答不答应婚事。

  和柳大夫再次见面的时候,常静觉得有点儿尴尬。站在绿意莹然的长堤上,翠鸟的鸣叫和着滚滚的河水,朝霞映红了常静年轻秀气的脸颊。在清晨的阳光里,柳阳的白衬衫让他的皮肤显得更白净了。他身材挺直,面带微笑,帅气又儒雅。常静心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是这个样子吧!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她沦陷在了柳大夫的细致和温柔体贴里,常静觉得自己不那么害怕结婚了。因此,两个人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常静觉得以后就都是幸福甜蜜的日子了!

  常静觉得自己的血快流干了。

  她觉得冷,就像被冰块儿包围着,身下湿漉漉的,像是泡在冰水里。觉得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疼,浑身疼,渐渐的,知觉开始麻木了。四周很黑,即使是住在镇上,这里毕竟是山区,停电还是常常发生的。柳阳没回来,自己摔倒的时候还是下午,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常静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找到自己的手机。她知道自己是在客厅门口摔倒的,手机就放在玄关博古架边上的台子上。她艰难地用一只手支在地上,尽量伸长另一只手,在台子上划动、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了快要没电的手机,打通了哥哥的电话。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面了,嫂子告诉她,孩子没保住。常静觉得心里是麻木的,她也恨自己狼心狗肺,孩子没了,自己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唯一的牵绊也没有了,自己不用忍了!

  其实常静和柳阳从来不吵架,更没动过手。从订婚到结婚两个人都好好的,常静懂事儿、明理,柳阳温和、周到。两个人很说的来,很有默契。订婚后通过柳家的关系,常静在镇上的中学做了初中的语文老师,她很喜欢这个工作,备课、上课都非常认真。她喜欢学生,学生们也尊敬和喜欢她。结婚后,两个人过了一年多甜蜜温馨的时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柳阳回家开始不爱说话,对常静说的话越来越没反应。开始的时候常静以为他就是累的,没太在意,等到她意识到这是问题的时候,柳阳已经很少回家住,见了面两个人也基本没什么话说了。

  最初,常静以为是自己太忙,疏忽了柳阳。所以,特意每天骑摩托车接送柳阳上下班,做他喜欢吃的东西,给他买新衣服。可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柳阳的冷淡。后来柳阳拒绝常静接送他,要么不回家,回家后沙发上一躺,吃了饭就睡在沙发上。基本不和常静说话,非说不可的时候,也就那么一两句。常静急了冲他嚷嚷的时候,他看都不看常静一眼。常静觉得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反应,那种无力感让她抓狂。

  常静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冷暴力!

  从小,看着二婶儿挨打,受伤,伤养好了,再挨打……周而复始二十年,她觉得二婶儿的生活没意义,没盼头。等轮到自己的时候,确实不挨打不吵架,可这种冷冰冰的生活状态,让人无处发力,无处诉说,可能这就叫“丧偶式婚姻”吧!可自己才二十五岁,难道以后的生活就这样了吗?还没等她想明白到底怎么才能改变生活状态,发现自己怀孕了。心想,也许有了孩子就好了。她高兴地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柳阳,以为他会很高兴,没想到柳阳连哼都没哼一声,常静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现在,由于地滑摔倒,孩子没了,柳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面对着家人的询问,常静面上替柳阳遮掩、找借口,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惩罚他,然后改变自己的处境。

  一个月以后,常静的身体恢复了。她先是从学校辞职,尽管热爱教师这个职业,她想到解决和柳阳的问题肯定不会善了,如果自己还是老师,肯定有人拿自己的身份说事儿,这就是给教师这个职业抹黑。辞了职,她从家里搬走了自己的贵重物品,放在了朋友家里,因为房子是婆家买的,一旦闹翻,自己必定要搬出来的,做好了准备工作,她开始对柳阳进行调查。

  一个镇子其实不大,如果她以前稍微注意一下,可能早就知道原因了。只是,她在镇上没朋友,从来不和邻居聊天,显得高冷,也就没人告诉她。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除了自己,几乎全天下都知道柳阳和医务室的另一个大夫早就好上了,那个大夫不年轻也不漂亮,儿子快二十岁了,很多人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不正常。

  狗血的出轨剧啊!

  常静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是觉得很丢人。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自己年轻漂亮,和婆家人相处的特别好,工作努力总受表彰,和柳阳一直甜甜蜜蜜的不吵不闹,为什么柳阳突然就变了呢?越想越不平衡,越想越气愤,如果不教训他们,他们就觉得自己好欺负。接下去的几天她都在踩点儿、认人,还翻动了柳阳的物品。她用柳阳的一个旧手机,在手机营业厅里面恢复了信息。发现了很多两个人互相发的恶心、肉麻的信息。常静觉得自己是输在了要脸上了,看着信息的内容,柳阳斯文的背后,原来有一颗肮脏的心,那个大夫发的那些不要脸的话,柳阳似乎非常喜欢。从查到的各种迹象表明,柳阳很不正常,年轻、秀丽的常静,只不过是他应付家人的“工具”而已!

  拿到那些证据后,常静决定先教训他们一下,出出气再说。

  那天中午她到医务室的时候,没有病人,在医务室的隔壁,柳阳、那个大夫正和两个邻居在打麻将,气氛很热烈。常静平静地走进门,大家都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她也笑呵呵地答应着。走到柳阳的面前,温柔地喊了柳阳一声,柳阳抬头看她一眼,还没等低下头去,常静扬起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各扇了两记耳光。柳阳非常白净,所以手指印特别的明显,脸颊马上肿了起来。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呢,常静拿起了边上的水壶,拍飞盖子,一手拎着水壶,另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边上那个大夫的头发,借着椅子后背的力量,用力往后下方一带,也不管里面是不是开水,照着脸就开始倒,一壶水几乎都倒在了对方的脸上。那人惨叫着想跳起来,可是头发被扯着,动不了,只有叫喊着划拉自己脸上的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从常静进门,到泼完水,时间很短,谁都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人吓坏了,都站了起来,没人说话。看着常静要杀人的表情,吓得直往后退,怕牵连自己。趁乱,常静拿起了墙角的扫把,对着两人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屋子很小,还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时间鸡飞狗跳。跟着打麻将的人拦不住常静,也想看热闹,赶紧往外面跑。柳阳和那个大夫被打的措手不及,加上心虚,除了躲闪也没还手。常静把他俩堵在桌子角落,直打到扫把都飞了,打散了,才停手,这期间常静一声都没叫骂。打完了,她拍拍手,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把长发理在耳朵后面,拉了一下衣服,用平静的语气说:“晚上回家吃饭啊,做你爱吃的鸡翅!你要是回来晚了,我会拿着刀找到你的。”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本来已经出门了,又转身回来,补充了一句:“哦,刚才忘了说,李大夫,我把你给我老公发的信息和你们俩拍的视频拷贝了一份,上午托人给你儿子了,帮助你儿子重新认识你,不用谢我啊!”然后直眉瞪眼地往外走,直接忽视了旁边看热闹人的议论和身后传来的李大夫的大喊声。常静心想:这只是个开始,还没完,你们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对爱情和婚姻美好的憧憬,那咱们就走着瞧,我不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接下去的几个月,常静不依不饶,对柳阳和李大夫围追堵截,找到一次打一次,一次比一次打得狠,有时拿着菜刀追他们,这件事很快就远近皆知了。舆论压力下,柳阳被迫认错,大家也劝常静,可是都没用。娘家人和婆家人都劝她别闹了,离婚吧,她始终不表态。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吧!说来奇怪,柳阳一个大老爷们,身强力不亏的,对常静一次次出手打他,他就没有还手的余地。那个李大夫就别说了,儿子拿到那些信息和视频后,直接就崩溃了,差点儿卧轨,家里一团糟。面对常静的围堵,只有躲的份儿。

  虽然常静追打他们,自己没吃亏,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扯成了碎片,疼的麻木。她觉得没有未来了,自己的人生再也没有光,没有美好的事物。那种灰心丧气随着对柳阳的追堵,怨恨侵蚀了她整个人。二十五六岁的人,显得沧桑疲惫,死气沉沉。

  在常静快把自己折腾成抑郁症的时候,又一个春天开始了。大学时的同学赵曼听说了常静的事情,约了那时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来找她,想劝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大学时期的常静是班花,才女。就那么两三年时间,被糟糕的婚姻几乎磨成了废人。看着同龄的、神采飞扬的同学,常静再看看自己,渐渐地从麻木、颓废中清醒了一些,在同学的拥抱中哭得撕心裂肺。

  在大家的劝说下,常静同意离婚,办理了离婚手续。她卖掉了摩托车,锁了房门,带着满心的伤痕和同学一起走了。也许离开这个伤心地,她会慢慢的走出来吧。

  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常静经常检视以前的那段日子,也常常思考婚姻到底要怎样经营?想起那时,她给柳阳做助手,缝合了二婶儿的伤口。可如今,柳阳在自己心上留下的这道伤,恐怕是缝不上了。

  才二十七岁,常静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输给一个男人?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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