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散文

戴旭东:忆程必先生

作者:木子饭   发表于:
浏览:52次    字数:2548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0篇,  月稿:0

  四年前的11月10日上午,我乘车去安庆快下高速时,手机响了。石楠老师问我到哪儿了?我说快了,马上要见面了。不一会儿,熟悉的画面在车窗外慢慢地移动着,坐落在菱湖公园旁边的“黄梅戏艺术中心”到了,不远处的弘信花园映入眼帘,四周的绿植和草坪在阳光的衬托下,看起来更有魅力和生机。我快步走进石楠老师居住的小区大门,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透过眼前高大的树木,我有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那个窗口,果然看到石楠老师夫妇探着头,朝我走进来的方向张望。看到我时,他们兴奋地朝我挥手。我惊喜地听到了她在喊我的名字,那熟悉的太湖口音回响在耳旁,我激动地跑到楼前向两位老人挥手,就像回家探亲的游子,见到了父母一样!

  这样的幸福感一直存在心里,多次想写出来。那次见到程必先生,我紧握他宽阔的手背,一起步入朝南的阳台,远望蓝天白云,闲看野花野草,目之所及,皆为欢喜。偶尔瞥见绿影中飞出来几只鸟,它们如箭一般从树隙中射出,倏然间便不见了踪影。我对程老说,我喜欢您写的的行书,喜欢石楠老师画的牡丹。他笑着大声说:“她是你老妈,还不是你要什么她就给你画什么!”至今,程老说这句话的声音久久回响在耳边,我依然沉浸在与两位老师在一起谈诗论画的美好时光里。冬天的风有着寒意,我扶着程必先生走进屋内,听他说起许多往事。他因眼疾而至视力模糊,只能看到阳台前面的亭台和树木的影子,看不清走动的人。他的话语里没有惆怅没有叹息,很真很美的笑容里,我感受到一种坦然从容的情怀,一种温馨美好的善良。于我而言,每一次见到程必先生,都是生命中的欢喜,他就在眼前,靠近,且温暖。我在程老的书房欣赏一张张练习行楷的毛边纸,他运笔洒脱,字体章法俊秀美观,真是耐人寻味。第一次见到他的书法作品是在安庆菱湖公园里举办的“石楠、程必书画作品展”,安庆美术馆内群贤毕至,祥和端瑞。一幅幅精美的画作让人赞叹不已,流连忘返。石楠老师在答谢词里说:“老程是我文学事业的坚定支持者,曾是我的文抄公,我六十岁用电脑写作后,他失业了,开始用黾头行楷在宣纸上抄我的书,他抄了我二百多万字的书。这是亘古少有的事。我一直想将他抄的这些东西,展示给朋友和生我养育我的安庆父老兄弟和乡亲们。”美术馆的玻璃展柜里熠熠发光:程必以金不换小楷,智作石楠小说新善本。那一刻,相濡以沫的伉俪情深,让多少人动容,止不住脸上的热泪……

  这些天,石楠老师心疼老伴的语音电话,也撕扯着我的心。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盼望程必老人在医院能够转危为安。然而,昨天早晨七点钟,我拿起手机准备问候石楠老师时,她告诉我:“老爹走了,你不用来。我们一切从简,不搞追思会。”此时此刻,我知道再也见不到程老先生了。有了离别时的怅然若失,才知叹息时的恍然如梦。虽然,石楠老师没有惊动人,但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上海的简平老师,马鞍山的孙仁寿老师,安庆的胡铭老师。我在相册里翻看了许多照片,挑选了一张与石楠、程必两位先生合影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并写了一段话:程必先生,艺术家,安徽省怀宁县人,安徽省首届优秀青年,曾获得保送苏联留学资格。1930年出生,1949年任安庆市墩云坡小学事务员,1950年初进入安徽省文艺干校美术专业学习,1952年毕业分配到安庆市文化馆从事美术创作和宣传工作,任副馆长。1958年调入新成立的安庆市话剧团,担任舞台美术设计工作。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调任安庆市文化局戏剧创作研究室任副主任,1981年任安庆文化局文化科副科长直到退休。程必先生对安庆文化事业作出过重要贡献,曾创作过很多宣传新中国新气象的油画、粉画艺术作品,以及大型话剧《情满青山》,《历史的见证》等多部文艺作品。

  每次去石楠老师家都是在冬季,进门套上鞋套后,我首先去程必先生的书房,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的内心波动着欣喜。但见石楠老师给老伴递水喂药,照顾精细。她发自内心的举动深深地感染着我,打心眼里佩服她。我喜欢石楠老师的作品,保存有她许多作品的不同版本,特别收藏着程必先生为她用小楷抄写的画魂影印本,我尤其珍爱。石楠老师说,老伴程必是一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他更习惯将爱倾注到行动中。石楠老师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程必先生都会剪辑张贴成册。他和石楠老师牵手后,风雨人生,同甘共苦。每次他癫痫病发作,石楠老师都累的吭呲吭呲,有时还央儿女来辅助。她从不抱怨人生,很看重家庭,不止一次对我讲,作为女作家,再苦再累也要兼顾家庭。

  程必先生不仅能写漂亮的小楷,而且还会画画。他为石楠画的一幅肖像画,长年挂在两人的卧室。画面上的她十分传神,一双坚毅执着的眼睛看着远方。有一次,我陪上海作家简平来拜访两位老师,简平看了程必先生的画作后惊讶不已,久久地凝视。我告诉简平老师,程必从石楠开始创作《画魂》起,所有的稿件都经他一笔一画抄写,共抄了几百万字。直到1998年,石楠使用电脑写作,程必停止了抄写工作。他开始用毛笔在宣纸上抄写石楠已经出版的著作,抄完了6部,近300万字。《画魂》和《刘海粟传》两部手抄本已影印出版。我对程老说,《画魂》的问世,您功不可没。程老笑着说,没做什么,只是帮她抄写稿子。程老告诉我,石楠从1981年12月开始动笔写张玉良,写了近三个月。1982年3月,安庆市文联在东至县举办小说创作培训班,请来《清明》杂志两位编辑选稿。其中的张禹先生曾在安庆文化馆工作,和我是同事。他路过安庆时来我家,我把石楠写的小说拿给他看。他看得很快,不到半个钟头就看了三十多页。他放下稿子,对我说,你尽快抄清,能抄多少算多少。两天后他又来取稿带回合肥请《清明》杂志主编看。一周后,张禹先生打来电话,叫我尽快将后面的抄好寄去,并说,如果后面的能和前面水平一样,就可以发表。万万没有想到石楠写张玉良的传记小说以头条位置刊在1982年第4期《清明》上。它一经问世就引起了广大读者共鸣,在社会上产生了强大的影响。在上海等很多地方形成了“张玉良热”,上海电影制片厂女导演黄蜀芹把《画魂》搬上了银幕,影片上映后票房口碑都不错!从程必先生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必定有位甘心付出的好男人。如今,这位深爱着石楠老师的老人离我们而去了,他的文化、学识、品格,留给了和他一样爱石楠爱文学的人。庆幸的是,我的愿望没有落空,程必先生答应写给我的一幅字,石楠老师三年前来合肥讲课时带给了我,我从他的书法里获得了一种父爱般的关怀,耳边时时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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