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散文

王茂平‖怀念我的父亲(散文)

作者:喜宝   发表于:
浏览:22次    字数:3183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0篇,  月稿:0

  父亲未及古稀,就离我们而去了。走得匆匆,实在令我们难以接受。那段日子,天是昏的,地是暗的,夜是长的,手是抖的,心是颤的。我这个年近不惑的男子汉,居然有“遭孤”的感觉:异常的孤独、寂寞、痛心……

  父亲一生是平凡的,他毕竟是个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百姓;父亲的一生又是不平凡的,他劳心劳力地养育了五个儿女,以坦诚、正直的品性对人生作了生动的诠释。虽然他的人生之路坑坑洼洼,可他的脊骨从来都是直的,头从来都是昂的。面对命运的捉弄,始终泰然处之,勇往直前。他的人格魅力,永远给我们无穷的有益的影响。

  父亲胸怀坦荡,随遇而安。父亲是解放前的中学毕业生,一肚子墨水,能说会道,会写善算,算盘打得嗒嗒响。乡亲们没有不佩服他的。父亲年轻时,积极向上。解放初,他积极投身土地改革,清匪反霸,与人民群众坐在一条船上,深孚众望,被推举为乡干部。一干就是十年。不少同事升迁了,可命运硬是跟他过不去。1960年,他终因“历史”问题被清理出干部队伍。理由简单又不简单,说他是国民党的“残渣余孽”。据说他念中学时,集体加入了“三青团”。父亲当时压根儿不知道,后来也没参加过任何活动。可那年头,阶级斗争扩大化,后台再硬也不能幸免。面对厄运,父亲却能保持平静的心态。那时,他常常吟诵一些古诗文。孩提时,我当然不知道他念的是啥玩意儿。长大了才知道,他吟诵的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归去来兮辞》及李白的《将进酒》。显而易见,父亲是以古代圣贤来砥砺自己的。“解甲归田”,父亲非但不消沉,反而领悟了“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的天伦之乐;领悟了“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的躬耕之乐;深谙了“钟鼓馔玉不足贵”的深刻内涵。晚年,每当有人提及此事,他总先是一笑置之,后又感慨的说:“这何止是我个人的悲剧?那是一代人的悲剧,那是时代的悲剧啊!”尽管他如此看破红尘,但心肠却极热。由于不忍心父老乡亲们在贫困线上煎熬,他又先后出任生产队的出纳、会计、生产队长,做群众的领头雁,生活过得照样那么充实。工余饭后读书看报,晚上和乡亲们侃大山,谈“西游”,说“水浒”,讲“一千零一夜”,乐也融融。

  父亲憨厚老实,正直公道。1965年,他被安排经营大队的茶根代销店。期间,他既做售货员,又做采购员。那年月,家乡地处山沟,交通闭塞,进货全靠肩挑。工作之辛苦,实在难以形容。但他为了方便群众,服务乡亲,一泡就是十多年。他严格把守进货质量关,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从不短斤缺两,多次荣获供销社的奖励。父亲虽然经商,但决非唯利是图那号人,譬如说进食盐,因离墟较远,雇人挑每百斤要支工钱1元,而手续费仅得1.2元,稍不注意还会蚀秤头。一次我不解的问父亲:“老窦,明知是亏本的生意,你干嘛要做呢?”父亲笑着说:“孩子,大队办店的宗旨,其中还有一条是方便群众呀!”多好的回答啊,平平淡淡的一句却道出了父亲坦荡的胸怀!

  父亲思想开明,对子女一视同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个普通的农民,在经济拮据的景况下有这样的思想行为,确实难能可贵。当时,农村仍受封建传统观念的影响,往往重男轻女。做丈夫的,妻子生男就高兴,妻子生女就讨厌,甚至对母女置之不理。他们普遍认为男孩传宗接代继香火,理当供书出人头地;女孩,终归是人家的,嫁出如泼出去的水,何须知书识字?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父亲勇于向传统观念挑战,为乡亲邻里作出了榜样。父母生我姊妹五个,除我是“继香火”的,其余都是“泼出去的水”。他对子对女都同等看待,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供书都没有区别。除四妹及小妹念完初中不愿再念外,其余都供到高中毕业(那时没有恢复高考)。多口之家,上有老人需赡养,下有子女要吃要穿要读书。那时,我真不知道父母是怎样捱过来的!每当忆及,我们姊妹几个无不感慨不已。如今,我们几个,虽未有谁飞黄腾达,但个个都有一个温馨的家,不愁吃,不愁穿,两个妹妹还飞到珠三角安家落户。凭实力,我们完全能让父母安享晚年,可“子欲养,而亲不待”,怎不教人撕心裂肺呢?

  父亲知书达理,孝悌有加。祖父生我父亲10姊妹,养大成人的有6个,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三个弟弟。作为儿子,他为长,排行第三。四弟因出继二伯而迁居异乡,七弟在部队供职。八弟也供职在外,但英年早逝,留下“孀妻弱子”,生活若何,不言而喻。因此,赡养祖父祖母自然地落在我父母身上,一身而兼四子之职。十多年来,一如既往,端水盛饭,嘘寒问暖,从不在老人面前露难色,也从不在兄弟姊妹面前斤斤计较。古往今来,人世间多少老人因子女多而相互推诿、撒手不管呢?

  父亲不苟言笑,对子女十分严。我们姊妹几个,因为有祖母、母亲的呵护,比较任性。尤其我与四妹,肯为些些小事而闹性子;但一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就即刻停止哭闹。这缘于何?那是父亲“严”的威力。他一向信奉“棍头出好子,碓头出白米”的古训。这虽不合时宜,但对任性的我们确实奏效。直到我们身为人父人母,父亲那种神圣的“威严”仍在我们心头不减。父亲教子有方,我们几个没有谁沾染有吸烟、喝酒及其他任何一种不良嗜好。他常教导我们,做人要诚实守信,千万别见利忘义,又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切勿贪小便宜。”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邻居的黄榄熟了,黄橙橙的果实缀满枝头,我在同伴的撺掇下,也爬上树摘了一大摞。此事被父亲知道后,他不动声色的将我逮住,喝令我跪下承认错误,并拉着我去向树主赔礼道歉。之后,他还告诫说:“别人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拿的呢?以后你再敢放肆,我不打断你的脚骨才怪呢!” 我表面在应着,但心里却恨着父亲:“人家阿华、阿旺也偷摘,他们爸爸知道后并不过问一声,而你却这么小题大作,这么恶死,对待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独生子!”想到这里,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父亲还十分关心子女的学习,经常检查我们的作业,看我们的试卷,谆谆教导我们要用功读书,还给我们讲古人“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荧映雪”等刻苦求学的故事。我之所以学有所成,工作之余能平平仄仄,以诗结缘,得归功于我的父亲对我的教育及影响。

  父亲性情虽刚些,可却不乏温情。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因薪俸微薄,缺衣少穿。冬天衣着单薄,常常寒颤颤的。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硬是把一件毛衣送给我,要我穿上。我怎么可以收下呢?作为人子,已过而立之年,又工作了十余年,从未给父亲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如今他反要把这件上乘的毛衣送给我,内疚、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父亲似乎看透我的心:“茂平,你既懂得‘孝’字,怎么可违背爸爸的意愿?”看着父亲那执拗的样子,听着父亲命令式的口吻,我有什么理由拒绝父亲发自内心深处的关爱呢?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毛衣,我顿觉一股暖流——骨肉亲情在全身流淌着,源源不断地。我终于读懂了父亲,读懂了父亲的爱,也读懂了父亲的“凶”。父亲平时不苟言笑,可对儿女却是那么的疼。如今,父亲过世已三十二个年头了,可这件凝聚父亲深情的毛衣,却完好如初。它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腊月。我要好好珍藏它,让我对父亲的怀念永远,永远……

  父亲不独关怀亲人,对亲戚邻里亦富于同情心。那时,自己家里虽不宽裕,可常常周济比自己更穷的亲戚。乡邻称盐买油缺钱什么的,只要向父亲伸手,父亲必定有求必应。记得邻里四公娶儿媳妇急需用钱,父亲二话没说,就将自己的猪卖掉予以支持。当领过那叠充满亲情的“大团结”时,他们父子动情地说:“三哥如此急人之所急,我们父子没齿难忘!”

  可上天无眼。1990年,不幸却降临到我父亲的头上,他患了一种怪病,先是脚腿不灵便,渐渐地全身不能动弹,多方医治也无济于事,痛苦地离开了人世。他临终时没说别的什么,只是断断续续的叮嘱我:“茂——茂平,我的事——别——别让——阿公知道;丧事——从简,节——节——哀——顺——顺——变——吧……”听着父亲的嘱咐,我泪如泉涌……

  这就是我平民百姓的父亲,可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与自豪。

  愿父亲在地下安息!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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