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剧本

别样的柔情

作者:沉语落言   发表于:
浏览:21次    字数:6947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6篇,  月稿:0

  胡开贵披着一件破迷彩服,摇摇晃晃从一户灰砖平房趟了出来。他一手端着一只小青碗,一只手朝着半空随意舞动。他胡须爬满的嘴巴张开来,咕嘟咕嘟喝下几口小酒,便唾沫横飞骂起了脏话,呜哩哇啦一大串,却是咒骂着一个扒手。

  三年前的秋分时节,胡开贵的老伴抱病在身卧床不起。他万般无奈只好把喂养的一头猪卖给了收购站,换回九百五十元四元。胡开贵在路上瞧见买苹果的小店,想为老伴称上一斤,一摸裤口袋,九百五十四元“救命钱”魂影也不见了。

  哎哟,妈呀!这个钱绝对给扒手扒了。该死的扒手,混账的东西!自己在哪儿遇到了扒手呢?收购站?汽车上?水果店?胡开贵想破了脑壳,也没整个明白。

  失魂落魄回到家里,胡开贵瞧着老伴昏迷不醒,急得愁肠百结。可身无分文,没法把老伴送入附近医院。苦苦守了两天三夜,有人报告了村里干部。然后派医生赶到家中进行抢救。只是胡大妈早已毫无脉象,双目紧闭,失去呼吸多时了。

  几个医生折腾了一整夜,胡大妈没被抢救过来,死在了铺着布补丁的床上。胡开贵见了这揪心场景,呼天喊地嚎啕大哭。尽管主治医生反复劝慰:胡大妈患的是肝癌晚期,别说是九百五十四元钱,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也不能妙手回春啊!

  可是,胡开贵觉得太对不住老伴了。不要说女人生前连一口苹果都没尝过,就是生了病连医院的门也没踏过。这要怪谁呢?怪自己没能耐挣到大钱?可自己哪有那厉害的能耐?要怪只怪那丧尽天良的扒手。为了这,他一骂就骂了三年。

  这一天的大半早上,附近工厂职工就听见了胡开贵的骂声。他像平常那样端着碗挥着手站在门口叫骂,职工们早已熟悉了他的故事,故而听之任之不加理睬。忽然,他家的门口急急匆匆闪进一个人。他斜眼一瞧,道是自家的外甥谢乐军。

  谢乐军勾起了身子,小心地靠近了胡开贵的身旁,垂下双手,温温顺顺对他叫了声,大舅。没等大舅回个话,他不自然地缩起了身子,试探问到,您老还在骂骂那扒手?胡开贵横过脸来,眼皮一翻地嚷到,我骂那狗东西,关你小子屁事!

  谢乐军腆起了脸皮,还是温驯地劝说到,您老好好消气,别气坏身子骨。胡开贵的脸色更黑了,不觉手一抖,碗里的酒洒了不少。他咧嘴嚷到,放你的猫屁!一片羞色堆上胡乐军的脸,他仍然腆着脸皮,低声下气地说,大舅,您别发火了,实不相瞒,当年街上偷您票子的那扒手,其是,其是——是您那不争气的外甥我。

  说啥说啥?那扒手是你?怎么会是你呢?大舅的双眼瞪得像电灯泡,身体直愣愣地戳在房门口,猜疑而惊异的目光把谢乐军从头望到脚,打量了几个周遭。

  啊不,不,不会是你。胡开贵不自主地吐出这句话来。他心里很清楚,外甥虽然不学好、好逸恶劳,怎可能把手伸进自己大舅裤袋呢?量死他没那个狗胆!

  哎呀,大舅。这“扒手”又不是啥好外号好名声。我没偷拿您老的钱,何苦自找虱子在头上搔呢?说着,谢乐军掀开外衣,从胸口袋掏出一叠票子,对胡开贵说,喏,大舅,这是九百五十四元赃款,我全部退赔给您,向您老赔礼道歉!

  说完,谢乐军面含愧色,勾着身子,手里托着那叠票子鞠起了90度的躬。按说外甥的这个礼数也够尊重的,胡开贵这大半辈子还真没谁向他鞠过一回躬!

  胡开贵诧异地愣怔了一下,情不由己瞧了过去,谢乐军托起的票子里夹着一张纸条。胡开贵眼里一亮,伸手抓过来一打量,果然是一张卖猪开的收货发票!

  呀,真会是你!胡开贵捏着这张发旧了的发票,嘴角簌簌牵动,两眼发直了。

  砍脑壳的!你是个人吗?吃了狗熊胆扒走你舅妈的救命钱?!

  一股怒火腾地燃烧了胡开贵的胸膛。他猛力一把揪住了谢乐军的前胸,使出的力道势不可挡,怒目喷火地逼视着这个外甥,咬牙切齿挥起手来一巴掌扫过去。

  谢乐军没等胡开贵的巴掌落下来,就弓下了身子,挥手左右开弓,啪啪啪扇起自己的耳光来。他一边使劲抽打一边放肆大骂:我该死,我无耻!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披了人皮的狼,我是吃人吞骨的鬼!我滚油锅下地狱死无葬身的地!

  谢乐军一声声咬牙切齿地咒骂,一次次噼啪作响的抽打,让瞧在眼底的胡开贵不禁隐隐心软,心中发泄的怒气渐渐减弱不少。他不知是上前劝阻是好,还是听凭这小子自讨自受。谢乐军抽打自己,侮辱自己的举动,胡开贵像瞧不见一般。

  胡爹爹!从外面传来一阵呼唤,听声音是个女的。脚步声传过来时,一个和谢乐军年龄相当的姑娘,站在了房门口,她再一次礼节性地问到:爹爹在家吗?

  胡开贵不由得回头一瞧,房门口站了个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羞羞答答,绯红了脸色,抖动着嘴唇,嘤嘤地哭起脸来。姑娘这么泣不成声的哭,倒吓得胡开贵和谢乐军大惑不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愣愣干瞪了眼。

  过了好一会,哭声像被风吹走的烟雾,消散不见了。姑娘带着一脸愧色低沉了头,抖动的嘴唇张张合合,细声细气地说到:爹爹,对不住!扒走您老人家九百五十四元的,不是别人,是我……。话没说完,姑娘对着胡开贵扑通跪了下去。

  啊,一个男扒手的勾当还没清算,又怎地冒出个女小偷来自首?怪事怪事塌天的怪事!胡开贵抖动着身子不知所措,披在身上的迷彩服也滑落下来。他预备挥手遣放外甥谢乐军时,茫然的眼光兜了一大圈,谢乐军却是浑水摸鱼之际溜走了。再看眼房里的小饭桌上,齐齐整整放了那一叠票子,条子也乖乖待在那里。

  再看门口的姑娘,穿着半旧的碎花衣裳,梳着一头麻花长辫,正委委屈屈,可怜兮兮地望着胡开贵。你进来坐,坐。胡开贵下意识招招手,把姑娘请进屋里。姑娘缓缓踏进屋来,一眼瞧到正面墙上的黑白肖像,顿时明白定是大妈的遗像。

  只见姑娘朝前扑了过去,双手合十双膝跪在地上,泪水盈眶,抽抽搭搭说到:大妈,都是我犯下的大罪,我偷走大伯的‘救命钱’,害死了您老人家。我真该死啊!我……我今天向您磕头认罪,给您老烧香磕头认打认罚,决没有半点怨言!

  胡开贵听得呆若木鸡,大脑里嗡嗡作响。待他猛然醒过神来,把姑娘扶了起来。留神一问,得知姑娘名叫聂梅红,住在镇子北边。聂梅红怕爹爹不信,把作案时间、地点、前前后后说得清清爽爽,没半点漏子,使得胡开贵又不能不相信。

  胡开贵一时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抖动着嘴皮。他茫然的眼神更加迷离了,心思不知不觉不安起来。他左右犯难手足无措之时,聂梅红低下了头,从绣花提包拿出个鼓鼓的手绢包,几下散开来,里面露出的是一叠齐整整的大团结票子。

  额的娘也,那里九百五十四元,还没搞个清白利索,这叫聂梅红的姑娘又送来一大笔“赃款”!胡开贵慌乱地摇着头,忙不迭双手推挡。他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你定是弄错了人。扒我票子的绝不是你,是另外那不成器的小年青……

  胡开贵赤涨了脸色,话还没说完,聂梅红的脸色忽地发白了。她吃惊地瞪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不停地抽动着。只见她腾地站了起来,拽拽衣摆嚷道,爹爹,确实是我,真的是我,再也有没外人……爹爹,您老千万别去冤枉好人啊!

  或许聂梅红觉察了自己失态,平和了神色,又补上几句:爹爹,小辈是个姑娘家,怎会无故地冤枉自己呢!三年以来,这笔钱,折磨得小辈内心难安,顾不得丢人现眼,找上门来向您老赔罪!您老要是能原谅这小辈,就把这钱赶紧收下吧!

  像见了飞溅而起的火星团,胡开贵吓得连忙躲开了身子。聂梅红见他执意不肯接,急急走出数步,把这叠票子放在了胡大妈遗像下。她朝着披挂黑纱的遗像恭恭敬敬磕了6个响头,转回身子对胡开贵,将要再次地鞠躬,却被一把抱住。

  胡开贵暗自琢磨了一会,心里逐渐明亮开来。聂梅红的语气诚恳又贴切,一举一动规规矩矩,看出她并不是坏姑娘。可她又为何要拿石头砸自己呢?胡开贵不觉问到,姑娘,你咋会去做那丢脸的事呢?聂梅红这才慢慢道出了这事的原委:

  近年来,镇上风气大开,姑娘们时兴起拍订婚照,脖子上都要挂一条金项链。那时聂梅红还是待业青年,有手裁缝手艺,只接了一批枕套,没日没夜描图踏机子绣花,累得头昏眼花腰酸背痛,总算积攒了一些钱。可当她一腔心愿走到首饰店去,试图买一条最轻的项链,售货员小姐却冷脸说到,真好笑,你是玩儿吧!

  想到女伴们订婚时都戴了项链,只有她脖子里空荡荡一片。聂梅红打算找镇头的好伙伴去借,可那好伙伴却找了借口推辞掉。没有项链挂在脖子上,这不要塌自己的台面吗?自己在镇子上的手艺又不差,怎么能在穿戴上输给别人呢?聂梅红不想被人百般嘲弄,变为一世的可笑话柄。她就动了歪念头,去下了狠手!

  涨红了脸说到这里,聂梅红的眼泪又汩汩流了出来。她拿手帕擦了擦发烫的脸,含着羞色瞄了瞄歪着头的胡开贵,悄悄提起脚步急急走了出去。胡开贵像陷入了一团迷糊,以为是自己喝醉了酒,大白天地做了梦。他揉了揉眼睛,看看桌子上一叠票子,遗像下又是一叠票子,才相信确实来过两个自认扒手的年轻人!

  奇怪的事情也见有,哪有这事情更稀奇。胡开贵咧嘴喝了口酒,自话自说,自个的时运要开发运了!救命钱被扒走,又死了老伴,足足骂了三年,没见扒手影子,连毛毛也没揪一根。如今,一下冒出两个扒手自首,主动退回两笔赃款!

  胡开贵咽下了一口酒,不觉自话自说,这里肯定一假一真。真的就甭说他了,那假扒手为何要自讨没脸上门退钱呢?一定有啥子名堂,这个自己定要弄明白它。

  谁知奇怪的事还有着哩。谢乐军自退还了赃款后,像改头换面,判若两人,真正变了大模样。过去那个讨厌的狗熊样不见了,他把胡开贵名下的田土和农活,全部包揽下来,舍下辛苦耕耘,像拚命三郎。大家都说胡开贵多了个孝顺儿子。

  聂梅红上门“退”了票子后,也频频不断往胡开贵家跑。今天来缝缝浆洗、清扫房舍,明天提点水果点心什么的。胡开贵劝不住也拦不住,只好听之任之随她左右张罗。不少眼热的人又说,胡开贵又多了个孝顺女儿,真是命大福大啊。

  天空雷声隆隆响起,风雨大作,胡开贵一拍腿叫到,呀,乐军还在土里哩!他担心外甥光敞着身子,淋雨会弄坏身子骨,赶紧举起雨伞,跑到谢乐军家,从床上抓起一件外衣,正准备送过去。只听“嗒”地一声响,一块用纸裹着的硬东西掉在了地上。他连忙拾起来,好奇地剥开纸,里面竟是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

  胡开贵诧异地摊开那张皱巴巴的纸,原来是一封信,歪歪斜斜写了不少字,可惜他勉强识得几个字,毕竟不明白是啥意思,只好找路上遇见的工人帮忙念念:

  痛心的聂梅红姑娘:

  当你看到这颗金贵的军功章时,一定知道我是谁了。是的,我就是偷你钱包的扒手。请你别再恼火愁闷了,更不要找到我大舅家去。要是不留神泄露了秘密,那还不塌了大天了!我诚心诚意地恳求你,就让我这可耻的扒手独自一人担罪吧!

  一个作死的扒手

  回到家里,想起最后的落款,胡开贵心头依然在作痛,这莫不是谢乐军小子写下的?这外甥到底在搞啥勾当?一会说扒了我的九百五十四元,一会又说偷了梅红姑娘的钱包。他这不是耍心眼玩花样欺瞒人吗?胡开贵感到这鬼名堂发晕!

  一团灰蒙的云雾笼罩了胡开贵,他浑身一阵疲软靠在椅子上。温热的阳光斜斜地撒入房里,聂梅红提着几只梨子走了进来。见胡开贵像是在打瞌睡,她轻轻移动步子,走向屋里的桌子,桌上闪耀着一枚金光的勋章,顿时让她花容失色!

  聂梅红像一扎沾湿的面条,软踏踏匍匐在桌子上,桌上的梨子也滚落下来。而胡开贵昨夜并没睡安稳,竟然软软地靠在了椅子上,扯起了轻微的鼾声。聂梅红微微颤动着身子,陷入悲伤,匍匐于信件与军功章上,周遭陷入了一片落寞。

  雷声与雨声交接着,在老屋外的天空上撒泼。瓢泼大雨像漫天的扫帚,扫荡着城镇村落的大地。斜风疾雨中,谢乐军像落荒而逃的马儿,冲向了胡开贵的家门口。然后顾不上瞄一眼屋里的情景,埋头钻入了他大舅的卧房,翻找衣服替换。

  或许被阵阵雷雨声震动了,聂梅红陡地一把擦去泪痕,从桌上收起了信件军功章,撩开外衣领口揣在了胸脯上,然后裹了裹衣服,大步拔腿朝房门口跑去。

  谢乐军突然从卧房冒出来,猛然看到了聂梅红,当即叫到,梅红,你等一下。聂梅红愣怔一下站住了,并没转过身子。谢乐军还是在原地,面色赧然地说,现在你也明白了,我偷拿了你的钱包。那天瞧你出了邮局后,我从一旁靠了过去。

  真没想到是你,长得不傻不呆的,说来叫人不敢相信!聂梅红有些气恼地嚷到。谢乐军像被什么噎住了,卡了一下说,你听我说嘛。扒了你的钱包,我赶紧溜,拉开来就看到一大把钱,好生欢喜。可接着看到了一份沾染了血迹的遗书!

  匆匆读完郭喜旺烈士写给你的遗书,我整个人呆懵傻掉了。我奋力追赶汽车,边追便喊,汽车早也跑远了。我掂着厚厚的一笔款子,忐忑不安转来兜去。后来我想唯一的法子,是把钱替你归还大舅。现在我已还了,你往后就别来大舅家了。

  聂梅红不停地按着放着军功章的胸口,眼眶一片红润,抽抽地说道,事情的真相你都清楚了,我往后来不来另外一回事,但你必须把喜旺的遗书归还给我……

  谢乐军语气有点生硬地打断了她说,对不起,梅红,这遗书是不能给你的。

  聂梅红瞧着谢乐军的神色说,求求你,还给我吧,我给你下跪!尽管面前的男人,个头虽然高,却是单薄一副身材,不像滚泥土的汉子,她还是甘愿去做。

  谢乐军却像一尊泥塑的像,不动声色,两眼直愣愣瞧着前方。半晌,他才说:遗书是你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我谢乐军只有它在身,就觉得浑身有股神儿!

  胡开贵在他们的争吵声中醒了,是郭喜旺的大名唤醒了他。他已经听说这小伙是老山前线的排雷英雄,是全乡人民的光荣和骄傲。可他为啥会给聂梅红写啥子遗书呢?人家还只是待嫁闺女。只有找来那份遗书一看,就可弄个清清白白了。

  胡开贵像一只弹簧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两个年轻人的面前,横着了鬓发斑白的大舅,放大了声音嚷到,啥遗书啦,快点给我拿出来,谢乐军!走出数步,胡开贵直直地摊开双手,双目雪亮的,直直盯着外甥。

  不,不是,不是的,爹爹。聂梅红支支吾吾吐出一句话来。谢乐军从愣怔醒过神来,尴尬地朝大舅挤出个笑脸说,大舅,说啥子‘遗书’咧?您老听错了啊。

  屁话!胡开贵怒目圆瞪,脸色逼人,嚷到:你大舅的耳朵还没聋还听得清白!

  聂梅红忙打手势说,爹爹,我们没说啥“遗书“,您刚醒过来多半闹迷糊了。

  胡开贵反倒端了椅子坐下来,倒了一碗酒,悠悠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你们这么说我听错了,看样子,是不是要把公安同志喊来,找出那真正的小偷?

  话音刚落下,两个年轻人象遭遇了雷击,一下子奔到胡开贵面前,苦苦恳求:爹爹,求求您老,不要报案,不要啊!胡开贵朝桌子上一挥手,“噹啷”一声,酒碗应声落在地上。他竖起了身架,满脸赤涨酡紫地叫到,上派出所,跟我走!

  大舅的熊脾气,谢乐军是清楚的。看来不论如何拗不过他了。他只得从内衣胸袋里摸出来一个塑料包,方方正正的。摊开一层牛皮纸,又是一层塑料膜。揭开塑料膜,才见到一张纸。胡开贵不由得夺了过去,沾有血迹的纸上写着一些话:

  亲爱的梅红妹:

  明天天亮,一场决战就要打响了,我可能在这次战役中“光荣”,我不想把我终生的悔恨带入坟墓。就是三年前,我送给你的那条金项链,是我在镇头上扒了一位老大爷卖猪的钱买的。事后,我想等到凑齐这笔钱再退赔给他,我就一直保留了他卖猪的那张发票。谁知钱没来得及凑,我就上了前线。我在老山,内心惶惑不安。我怎么也憋不住了,半夜里鼓勇气向班长说了。战友们谁也没有嘲笑我,纷纷拿出自己的压箱底的钱,凑足了九百五十四元,要我早日偿还这笔赃款。

  梅红妹,请你看到这封信后,把这钱及时退赔那位老大爷,并替我向表示赔罪!另,老大爷的地址,姓名都在那张发票上。我在九泉之下会感谢报答你的!

  永远爱你的郭喜旺写于决战前夜

  手上的遗书被结结巴巴念完了,却从胡开贵的手上落了下来。听谢乐军念遗书时,胡开贵又倒了一碗酒,此刻摆在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飘散出一股香味。

  胡开贵像得了梦呓症一般,自言自语念叨着,烈士,小偷,小偷,烈士……

  念念叨叨的,胡开贵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划了好几根,才算划着了。当火焰刚要凑上遗书的一瞬间,两个年轻人一下扑向了老头儿。聂梅红挽着他举着火柴的手,谢乐军去抢胡开贵手中的遗书,一边嚷叫到,不、不能烧了遗书啊!

  胡开贵突然爆发出一股猛力,推开了他们,几乎吼叫的声调叫嚷,你们懂个屁啊!稀泥糊墙的,懂个屁!你们要把它藏起来,是叫喜旺的丑事留下当话把呀?

  他脸上的皱纹聚成了条条沟壑,话儿说得掷地有声。他用生硬的口吻嚷到,这庄事儿只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随便漏口了一个字,看我不收拾了你们!

  胡开贵从桌子上抓起了那盒火柴,一挥手间,滋啦一下,腾出一股绿焰来。那份色泽发黄纸张起皱的遗书,在腾腾绿焰中霎时被吞没殆尽,化成了一撮黑灰。

  聂梅红心潮跌宕起伏,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像泄开了闸,爆发出—声声难忍的悲泣,话语呢喃地道,喜旺他全都是为了我啊!是我虚荣心膨胀害苦了他哇!……

  眼睁睁瞧着这份珍贵的遗书,在眨眼之间,化作了翩翩起舞的黑蝴蝶,聂梅红连忙掏出洁白的布手绢,一把摊开来,一撮一撮,把这堆纸灰悉心地包裹起来。

  不久这个乡改名为“喜旺乡”,烈士所在部队搞报道的,曾经来过这个镇上,他获悉烈士在决战前夜,给未婚妻写过一封遗书,这应该是宣传烈士的珍贵资料。可去了乡党委那里采风才得知:聂梅红带着一手绢包的纸灰,去了一个城镇上。

【审核人:站长】

收藏   加好友   生成海报   分享
点赞(0)
打赏
Tags: 柔情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美文苑
0/0
  • 请先说点什么
    最新评论
    2022-09-29 22:14
    美文苑
    烈士也有过不去的坎,让我们把这秘密包起来,烧成灰随风飘散。小说里面没有完人,却都是可爱的人。
    来自·福建省福州市
    回复

    发布者资料

    热门文章

    小品剧本

    查看更多小品剧本
    首页
    栏目
    搜索
    会员
    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