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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新生:解忧假发店

作者:辰辰   发表于:
浏览:242次    字数:2207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3篇,  月稿:0

  紧挨着肿瘤医院旁边的,是一家“解忧假发店”。店面不大,三面墙上都摆满了假发,有的是用来试戴以决定发型的,有的是做好了等顾客来取的。机织、手工,片发、套发、真人发、化纤发,颜色品种,琳琅满目。来这儿定制假发的大多是肿瘤医院化疗的病人。这是一个悲伤的地方,也是一个聚集悲伤的故事的地方。

  店主阿兰是一个淡妆素裹,有着一头柔柔卷卷长发的姑娘,对于有这类需求特殊人群,她感同身受,戴假发背后是失去头发后的羞耻自卑,也暗藏着病人经历的痛苦和生活里的挣扎,但它能弥补人生遗憾,成为他们生命最后一段时光的慰藉。有时阿兰觉得自己不光是在做假发,也是在为病人疗伤,他们痛苦无助,内心焦灼,这是对他们附加的折磨,从肉体蔓延到视觉,揉搓内心。她常常安慰、告诉他们怎么调理身心,劝说他们勇敢面对,不要叹气,从养生上说,叹气是不好且无用的,性格决定“病”运。

  有个患乳腺癌的老太太,第二个疗程下来,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洗澡掉,走路掉,睡觉的时候掉落在枕巾上,她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办好。这天,老人无意中走到了这家“解忧假发店”,阿兰好像看到了她内心的缺憾与渴望,为她量首定制了一款假发,试戴时仿佛施了返老还童的魔法,竟还给她带来了崭新的容颜和重来一次的希望。在老人心中,要把最美的样子留给深爱的亲人们,她戴的不是假发,是希望,假的比有些真的更珍贵。

  有位妻子是丈夫陪着来的,在店里剃头,一推子下去,她眼泪就下来了。丈夫也跟着哭。普通人买假发是为了好看,癌症患者更多的只是想找回曾经的自己。还有位年轻的妈妈,曾经黑发如瀑,化疗后她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成为“光头强”,赶紧来定制假发,想找回久违的安全感;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子也生病了,他不想让父母知道,怕他们受到打击,光秃秃的头是他不愿意露出的伤口,但假发能保守秘密,他想等一会儿套上它,就能把帽子摘下。

  临近中午,店里面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左手拎着纸袋,右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女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孩子眼睛也是红红的。

  “我想定制一顶假发。”女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完她在袋子里拿出几绺头发。

  “请问假发是您自己戴吗?”阿兰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女人的齐耳短发虽然修剪参差不齐,但她的发质发量粗硬乌黑、饱满充盈,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不,我想用我的头发为我丈夫定制一顶假发,他现在没有头发了。”女人说着摊开手上的几绺头发。

  阿兰开店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她猜想女人的丈夫也是化疗掉发。于是说道:“他的发型、佩戴尺码是多大,最好他本人亲自来试戴一下,如果不方便,我们可以带着样品上门服务。”

  “哦,他来不了,你们也去不了,”女人低声说到:“他跟我戴一样尺码的帽子,我给他试戴一下就可以,发型就剪个板寸就行了。”

  “可是,我们这里品类齐全,仿真度高,价格也还实惠,如果用您的头发制作还要消毒杀菌,分拣归类难度极大,而且费时费力。”

  “求求您!用我头发吧,就请您多费心了。”女人似乎有难言之隐。

  阿兰看到女人露出哀伤的神情,只好说:“那好吧!不过今天客人有点多,前面还有好几个坐等急要的,这样,您后天过来拿吧!”

  女人急了:“我可不可以插个队,因为明天我要急用,”女人轻声央求道。

  听说插队,一旁的老人和那对中年夫妇一起朝阿兰看过来,阿兰连忙对女人说道:“对不起,我们店里面都是按缴费顺序排队的。”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女人嘴里在不停地念叨着,她本已肿胀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小男孩看到妈妈这个样子,急忙拉起妈妈的手,小声地说:“妈妈不哭,明天爸爸的追悼会,爸爸光头没有头发,我照样会认识他。”

  众人闻声一惊,一起朝女人看去,女人面露戚色,缓缓说道:“我丈夫是一名消防员,前天在执行救火任务时不幸牺牲,被战友发现时他的头发烧的精光。明天一早他就要下葬了,我想把我的头发分一半给他,让他戴上我的头发,在告别会上好保持最后的体面,安安心心地走吧!”说完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袋子里拿出一副黑色像框,只见一名年轻的军人剪了一个板寸头,在肩章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俊朗。

  原来是这样!一阵寂静之后,一旁的老太太对阿兰说:“姑娘,我那个假发不着急,先给她做吧。我有的是时间。”中年夫妇、年轻的妈妈,还有沙发上的男子都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急,不急。女人拉着孩子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阿兰连忙扶着女人坐在沙发上,趁机将女人手里准备付款的银行卡又重新放回袋子里,再拿出软尺量了一下女人的头围,确定了尺码,随即拿起她的几绺长发连同像框一起交给助手:“我们就按照这个发型,把它做好做靓。”

  接着,俩人开始蒸煮、吹干,分拣、粘模、缝制、定型……做好这些,阿兰又弯着腰来回摆弄已放置在架子上假发,她专注的神情仿佛像在完成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反复地喷水,修剪,地上掉落一撮撮碎发,就像给真人理发一样。

  过了好久,假发修剪好了,跟照片中一样帅气的发型,女人拿在手上轻抚着发丝,脸上的表情时而欢愉,时而悲伤,似乎沉浸在往事里。

  这时,阿兰轻轻地从女人手中拿起假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置在精美的包装盒里,然后又连同黑色像框一起摆立在吧台上。接着,她在头上慢慢地取下自己的长发,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双手合十,朝着那张帅气的脸,慢慢弯下腰去……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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