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作文

又喝多了(下)

作者:独自行走   发表于:
浏览:67次    字数:3528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6篇,  月稿:0

  1、那天中午,我们这一桌主要是老张在主持,老张能说能喝,但不太懂山东规矩,这首先体现在座次上不讲究,大家随便坐,没有把主要的客人安排在相应的位置上。

  其次就是程序上不讲究,没有主陪副陪三陪四陪这一说,也没有祝酒词,乱喝,喝多了就一句话,“喝点,喝点,到西安了就等于到家了,谁不喝谁是龟孙”,大家都想笑,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也不强求,龟孙就龟孙,只有老张、老李和我是认真的,几乎碰杯就干。

  虽然喝酒方式略显简单与直白,但老张这频频举杯也让人受不了,一个小时过后,半斤白的进去了,那天喝的是五十三度西风,酒很绵软,估计放了有些年头,那时国营企业都很牛,食堂里会存一些年份酒。

  又过了半个小时,酒席陆续有人撤了,身边不断响起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又半个小时过去,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两桌,我们这桌,还有东北片区的一桌。

  说是两桌,每桌也只有三四个人,我们这边是我,老张,老李和老于,东北区那桌只有三个人,马健和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其实这会都喝不动了,但神经特别兴奋,人人都有一种倾诉欲,仿佛多年不见的亲人久别重逢。

  老张那会刚从青海回来,偷偷看了一个天葬现场,是一个小女孩的,正兴奋的讲经过,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八百遍了,有些不耐烦,便起身去那一桌敬酒,过去一聊才知,俩中年汉子是哈尔滨电厂的,说起来老家也都在山东,得了,干脆两桌合一桌吧,于是,“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马健是东北片区负责人,那会也就三十出头,人长得很英俊,有点像《大宅门》里的陈宝国,老家齐齐哈尔的,考大学后留在西安,一口标准的东北话,听起来很直爽,很有喜感。但据他说,东北话也不一样,地域间差别很大,哈尔滨话最好听,铁岭话最土,只是外人听不出来。

  那会东北比较乱,马健每次出差回来,都能带来一些悚人的听闻,比如哪个地方出租车司机被杀了,哪个地方姑娘被强奸了,哪个地方的黑道大哥最厉害,哪个地方出了个神偷,专偷铁路,一趟车下来,能撸走几十块手表,听得我们目瞪口呆,特过瘾。

  后来,这些故事有些在孔二狗的《东北黑道风云二十年》里得到印证,有些在东北新锐作家双雪涛和郑执的小说里有所体现,这是后话。

  马健也是能说能喝的主,和老张俩人,一个东北话,一个河南话,插科打诨,把气氛瞬间忽悠到高潮,又是一番觥筹交错,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失忆。

  2、N年以后,老李因为得罪了单位里的一把手,被发配到了齐鲁石化运输公司,干一个可有可无的闲差,再去那里公干,找他喝酒,老李便有些尴尬,找理由推却,几次过后,来往便淡了。

  但逢年过节,总会打电话联络一下,知道他后来办了内退,提前过起了退隐生活。

  2017年的春天,一个三月份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看书,心里突然莫名的烦躁起来,有一种到野外去撒泼的冲动,猫猫狗狗的春天来了,莫非我的春天也来了?

  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不能蜗居一室之内,任外面姹紫嫣红开遍。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地方,我会去哪里哪?

  起身,凝视墙上的世界地图,对地形像一条扁担担着两个箩筐的越南蓦然发生了兴趣,这个国家在短短的一百年之内,分别和三个世界常任理事国发生了战争,不论胜负如何,仅仅这份勇气就让人佩服,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有着一个什么样的民族?

  我要去越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瞬间就决定了。

  3、立刻打电话给旅行社,对方说可以随时报团走人,先飞到昆明,然后乘坐大巴车到东兴,从那里入关。

  一个人去有些孤单,毕竟是去异国,语言不通,丢了都没人知道,可身边的朋友都在上班,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老李,他刚退休,应该有空。

  给老李打电话,电话那头的老李很兴奋,好久没联系了,聊了几句后,我问他最近在忙什么?老李笑呵呵的说,女儿刚生了二胎,在家伺候姑娘,我说姑娘还用你伺候,不是还有嫂子吗?他说,干点跑腿买菜的活。

  我说,有个出去玩的机会,想不想?老李说,太想了,在家烦得要命,去哪?我说,去越南,老李一时语塞,顿了一下说,这么远?我说,远是远点,但坐飞机,而且是跟团,不用操心吃住,老李问多少钱?我说也就五六千块钱,七八天时间,老李继续沉默,我说,反正我是去,你要去的话咱俩作作伴,一路还能喝个小酒,看看越南姑娘,实在不能去就算了。过了一会,老李说,等我电话吧,我得和老伴商量一下。

  第二天一早,老李给我来了电话,说,行,我说,嫂子同意了?老李说,你嫂子不同意,但姑娘挺赞成,还要给我出路费。老李的女儿在临淄某个机关上班,高高的个子,挺漂亮,有次去老李家里我见过,看来老李有福了,女儿孝顺。

  就这样,我给老李报了名。

  4、出发的那天是个上午,十一点的飞机,我和老李约好九点在遥墙机场候机大厅见面。

  再次见到老李我有些惊讶,只见他走路一颠一颠,左腿比右腿明显短了一截,相貌倒没多大变化,头发依旧浓密,只是两鬓略微斑白了一点。

  寒暄过后,我问他,腿咋了?老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喝酒喝多了,骑摩托车回家,撞警车上,腿给折了,去医院没接好,后来就这样了。我说,那得追究医院责任,让他们重新接,老张说,那不还得再敲断一次嘛,不受那个罪了,都这个岁数,无所谓了。

  我又问,咋会撞警车上哪?胆子不小啊,老张讪讪的说,警车闪着镜头,停在便道上,他以为是信号灯哪,我一下无语了,这得喝成啥样啊,真服了。

  下午三点多,飞机顺利降落在昆明机场,一出大厅,便感受到高原阳光的炙热,记得从济南出发时,气温也就十几度,我还穿着绒衣,这里几乎快三十度了,赶紧和老李打开包,倒腾衣服,换了件短袖穿上。

  按导游指定的地点集合,等人到齐了,我发现,这几乎是个标准的老年团,三四十号人里面,绝大多数年龄在六七十岁,只有两三个小年轻的,而且都成双成对,像我和老张这样两个半老不老的孤身男人,结伴出来的,绝无仅有。

  从昆明坐大巴到东兴,路上用了三个多小时,到达东兴已是傍晚,这是我们俩久别重逢后的第一顿饭,和导游说了,不吃团餐,自己找地方喝点,。

  5、中央四台有个栏目叫《远方的家》,我非常喜欢,他们把中国的好山好水用“边疆行”,“北纬三十度中国行”,“百山百川行”,“长城内外”等串了起来,让人们足不出户,便可以饱览祖国大好河山。

  其中“边疆行”节目,出发地就是东兴,从这里按顺时针方向,沿着边疆线,由广西而云南而西藏而新疆等,绕着中国走了一圈,一共一百期,非常精彩。东兴的这一期,里面有专门介绍海鲜大排档的片段,记得是在一个夜市上,档口摆满了各种鱼类,蟹类,贝壳类等,都非常鲜活,记者要了几样一锅烩了,吃起来那陶醉的样子,让我隔着屏幕都要流口水。

  也因此,到了东兴后,我对老李说,带他去吃海鲜,老李很高兴,问我,以前来过?我说没来过,在电视里看过,老李对我有一种无端的信赖,我们俩问了一下宾馆服务员,得知步行也就半小时,便沿着门前的那条小巷,往东边走去。

  东兴是一座小县城,以前一直寂寂无闻,这些年得益于与越南的边境口岸贸易,以及旅游热的兴起,逐渐发展起来,城区盖了许多新楼,我们住的宾馆就是其中一座,五六层高,有着拱门,小圆窗,浮雕,罗马柱,奶白色墙饰等典型法国建筑的特色,这也难怪,越南以前是法国的殖民地,稍微精致点的建筑几乎都是法式风格,而东兴显然也受其影响。

  我们住的地方挺繁华,位于两条马路的交汇点,一条是南北向主干道,马路上骑电瓶车,摩托车的人特别多,和汽车混行,喇叭声响成一片。另一条是条小巷,巷子口有一个菜市场,其中有一个卖卤肉的摊子,卤好的猪蹄,大肠,口条等摆成很奇怪的造型,让人印象深刻。

  我和老李沿着这条小巷往东走了有四五百米,热闹便彻底隐去了,周围都是些低矮的两三层小楼,破破烂烂的,行人也见不到几个,寂静的瘆人,似乎这一片是老城区,灯光昏暗,道路狭长,七拐八绕后,终于走出去,来到一条大路。

  路口一对中年夫妻在摆摊,我问他们海鲜大排档还远吧,正在忙着往炉子上放砂锅的女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有些敷衍的随手往前一指,说,不远了,正要继续走的时候,老李随口问了一句,还得走多久?女人说,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闻听此言,老李不走了,毕竟一颠一颠确实费劲,我也有些泄气,黑灯瞎火的,再走下去说不定还会迷路,看来,这次和东兴的海鲜大排档注定无缘了。

  于是,我们俩重新回到宾馆门口,从门前巷子口的卤肉摊买了点猪头肉,又从别的小摊买了几样小凉菜,去超市提了一箱啤酒,回到房间,两个人光着膀子喝了起来。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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