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春晖
01
家,是什么?有人说,家是让人心境轻松的地带,家是温馨甜蜜的所在,家是我们永远温情的港湾,家是我们最坚实的依靠。而我感到,有家才有温暖,有家,才有快乐,家在,才能心安,家是一个人心灵的归宿,家是维系一代又一代人真情的纽带。
近日,又逢春节,适家庭团聚之际,翻看一组家庭合影的老像片,那一张张我跟父亲分别精心保存的黑白的彩色的老照片,归纳按先后顺序后,形成一条时空的网脉,纪录着一个家庭的记忆和变迁,见证着一个家庭的风雨历程,又把我的思绪带到了那以前的年代,让我想起了父母亲,想起了我以前那个大家庭。
时光倒流到1955年,那年的4月2日,时任汝城县文化馆副馆长26岁的父亲与时年20岁的母亲结婚了,他们成家了。婚礼在当时县文化馆所在地的县大礼堂(现朱氏总祠)二楼举行,婚房门上,父亲亲拟写了一副对联:“喜今日革命途中结成并蒂莲;羡他年幸福家庭共享天伦乐。”从此,父母亲组建成了一个家庭,延绵繁衍后代走过了五十多年。
1956年大年初二,公历2月12日,母亲十月怀胎后,在现在县武装部那个位置的当时的县人民医院的产房里生下了我,呱呱落地后,足有八斤,胖胖白白的,令人喜爱。父亲没有取名“宋八斤”,哈哈,此处开个玩笑,给我取名“宋小毛”,汝城人喜欢称呼名字后面个“古”字,故乳名叫“毛古”,这宋小毛的书名和毛古的乳名,很多长辈和儿伴一直叫到至今。直到我上高小之前,父亲才为我改名,由宋小毛改为宋春晖。五十年代,百废待兴,当中华人民共和国接过中华民国那个烂摊子,医治着战争的创伤,全体人民奋发建设新中国,土地改革,公私合营,消灭“四害”,全民炼钢;列宁装,布拉吉,花格子衬衣,背带裙;粮票布票,公共食堂;社会稳定,政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史界称,上世纪50年代,特别是50年代中期,是改革开放前30年新中国最美好和人民最怀念的时代。
我生长在那个时期感到幸运,也为降生在这个严父慈母的家庭里而感到幸福。1956年夏天的一天,父亲母亲抱着我,来到照像馆,拍下了我们三口之家的第一张合影,照片中,父亲英俊帅气,母亲清淳靓丽,父母亲怀中的我,白净净,胖墩墩,母亲为我头发上用彩巾扎成一条小辫子,三人目光向前,是摄影师的精湛技术拍下了这张半个多世纪前的珍贵照片。
02
时间走进了60年代,60年代是一个社会大变革的年代,也是一个群雄辈出的年代。60年代,中国人经历了生活的苦难一一饥饿,生活必需品极度匮乏,“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当“左”倾错误占据上风,当日常生活异化为政治生活,“文化大革命”终于爆发,整个民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记得这些名词:过苦日子、绿军装、红袖章、雷锋、红卫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赤脚医生、红宝书、忠字舞、高帽子、黑牌子、文攻武卫、反修防修、阶级斗争……
到1965年,我们这家庭成员已增加到6人,1958年母亲生下了弟弟宋小民,1960年母亲生下了大妹宋青青,1962年母亲又生下了小妹宋田红。这年春节,表姐来我家拜年,父母亲领着全家和表姐来到照像馆,拍下了这张时隔9年后家庭成员最整齐的全家照。可以看到,限于那个年代,精神上和物质生活上的困苦,人人脸上没有笑容,更没有欢乐。
这年,父亲在人委会办公室工作,时年36岁,母亲在城东小学(现横巷小学前身)教书,时年30岁,表姐已远嫁泉水大富村,时年20岁,我这年10岁,正在城东小学读三年级,弟弟宋小民8岁,在城东小学读一年级,大妹宋青青6岁,,小妹宋田红3岁。
那些年的生活很艰苦,吃不饱,更吃不好,父母亲薄微的工资收入要养活全家八口人(我们四个儿女,还有在老家孤独生活的祖父和外婆),记得那时吃饭都是每人二个碗,一个碗分到一碗米饭,一个碗分到一点菜,生活清苦。穿着也朴素,穿衣服像接力赛,我穿的衣服大都是父母亲穿旧后拿到裁缝店改小后再继续穿,我穿不了后又给弟弟穿,弟弟穿不了又给妹妹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父三年子三年,弟妹又三年,真是寒不择衣。有时能穿上一件新衣服,也是母亲用“龙头白布”在染坊里染成黑色后制成的粗布衣服。我记得我14岁第一次出门做事时,行李袋里,仅仅只有一件衬衣,一件外衣,一条裤子,一双木板拖鞋。这张照片,也真实反映着当时我们的生活状况。
那些年,每到星期天和寒暑假,我和弟弟都要到吉冲水库后面的山上割茅,1967年暑假的一天,我和弟弟割茅时从山上捡回一些野蘑菇,由于饥不择食,误食有毒蘑菇,我们全家四口中毒,母亲和我以及大妹侥幸活了过来,而弟弟却抢救无效不幸夭折,弟弟那年才10岁,也就距拍完这张照片后才二年多。这也是弟弟留下的唯一一张像片,之后几十年的全家照里,永远都留下了残缺。
03
时间又走进了70年代,1970年,那年我14岁,为谋生计,早早离开了家庭,来到了汝城县建筑公司汝城钨矿工地做小工。整个70年代,我反复回忆,反复寻找,我们家就没有拍过一张全家照,对家的记忆在这个十年缺少了连贯性,有些遗憾。我只能从老影集里挑选出一张1975年与同事的合影,弥补上这个缺陷。
1970年走上社会后,经过五年的在乡下做小工,后招工学徒,转正,再出师当师傅当工头,1975年调回县城的工地上班,已19岁了。看到这张拍于1975年的照片,又想起了那年的一些往事。
那年,如初生牛犊,血气方刚,住在单位,吃在食堂,离家近了,但也很少回家,只有过年过节或家里有个体力活,才回家去吃个饭,看望一下父母。当时,食堂的伙食很差,品种单调,尅扣职工,缺饭少菜,职工们起哄,要求食堂换人,公司领导接受了工人阶级的抗议,经职工们推举,由我和一位叫陈付志的工友接管了食堂。经过我们的辛苦工作,起早贪黑,一百多号职工的食堂伙食很有起色,也得到了职工们赞许。从那时起,我便学会了做饭做包子馒头和炒大锅菜。三个月后,我们退出食堂时,我们俩人来到照像馆,拍下了这张标注着“伙夫合影”的照片。前几年,我的这位伙计已因病去世,看到这张照片,不得不想起我走上社会的第一个十年,想起了那幼稚和好笑的年代。
04
时间到了1980年,这一年我谈对象了,那年我家住县文化馆,那是夏天的一个中午,在灯光球场前的一块空地里,父母亲坐在前排,我们兄妹和未婚妻站立于后排,由父亲文化馆的同事为我们拍下了一张时隔15年的全家照。照片中,父母面露喜色,大家衣着简朴,未加修饰,保持着那个年代原有的质朴和纯真。那些年,父亲在县文化馆任馆长,母亲在县机关幼儿园任院长,大妹在县矿产品公司工作,小妹在县工商局工作,未婚妻在县矿产品公司工作。
时间到了1982年春节,在照像馆,我家拍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张彩色的全家照。这年,家庭里新增了三个新成员,我与妻子于1980年12月结婚,1981年7月1日生下了女儿宋为俊,小妹也于1982年与妹夫黄国勇结婚,像片里,母亲抱着她可爱的孙女,笑容满面,开心极至。
到了1983年春节了,家里又新增了二位新成员,大妹宋宇红与妹夫朱利雄于1982年结婚了,妻子也于1982年10月19日生下了儿子宋为杰。春节这天,也是在照像馆,全家三代十口人,拍下了这张全家照,我抱着儿子,妻子抱着女儿,妹妹和妹夫站在后排,我们围绕在父母身旁,其乐融融,闪光灯一亮那一瞬间,把父母那微笑和我们的青春年华定格。
时光又过去了4年,到了1987年,也是这年的春节,我们又来到照像馆,拍下了一张全家照。这一年,家庭又增加了二位新成员,小妹于1984年生下儿子黄亮华,大妹的儿子朱忆南也于1985年出生。从像片中可以看出,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大人孩子们的穿着服饰也有了很大改变,追求着鲜艳和款式,面色有了精气神。
1980年代,正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整个中国正在经历沧海桑田的变化,人民的思想意识正在迅速地改变,新鲜事物层出不穷,社会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现代化进程,某种程度而言,那个年代是中国最浪漫的年代。岁月匆匆,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们走过的路,逝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可以回想,可以留恋,回顾那个并不遥远并不模糊的昨天。
那个年代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家庭也跟随着祖国的脚步,家国同呼吸,共命运,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口趋势也从70年代的5人繁衍至12人,兄妹都已结婚添丁,大家庭下面又有了小家庭,家家幸福,生活安康,这一趋势直到2005年后才开始改变。因此,80年代无论国事家事都是改革开放以来最值得留恋和怀念的年代。
05
时光一晃而过,又到了1997年。7月1日这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行使对香港的行政主权的日子,这天,万民欢腾,举国同庆,父母亲提议,我们全家去照个全家照,以表达对祖国母亲的庆贺。照片拍好后,父亲特意在照片下方用钢笔写下了一行字:“九七年七一全家合影”,以纪念香港回归。
90年代,是20世纪最后10年,是我们国家一个承先启后的年代,经过改革开放,国家和我们家庭的面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国家层面而言,“六四”事件后打破了西方的制裁,经济高速增长,人民生活显著改善,亚洲金融风暴中国平稳过关,“96”军演威震海峡,中国政府恢复了对香港和澳门行使主权。
对于家庭而言,父母亲已相继退休,步入老年人行列,我的兄妹6人也已告别青年时代,进入中年。我本人也于1992年担任条管后的正科级企业的主要领导职务,女儿宋为俊1996初中毕业后考入湖南省医药中专,儿子宋为杰也于1997年初中毕业后考入同一所学校。两位妹妹及妹夫也先后走上企业和行政部门的领导岗位。
在这张像片里,全家老中青少三代人精神焕发,面貌一新,充满阳光,父母亲子孙绕膝,其乐融融,人们的服饰更加鲜艳、新潮。
06
时光在飞逝,我们又进入了21世纪,在这21世纪的前十年,大家庭又增加了二位新成员,2004年,儿子为杰结婚,2005年7月4日,孙女宋英瑜出生。至此,我也当爷爷了,大家庭已是四代同堂。
2005年,距上世纪50年代第一张全家照整整相距50年,这年春节期间,父母亲带领全家回到了故乡高村,在故乡祖祠大门前,我们拍下了唯一的一张在故乡拍的全家像。这天,天气寒冷,天空阴霾,我们走进祖祠向宋氏列祖列宗请安叩拜后拍下这像片,像片里,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到了2008年,这年农历的7月27日,是父亲的80大寿,我们在汝城大酒店为父亲举办生日寿宴。宴席结束后,在“福禄寿”三个大字的背景下,我们全家拍下了一张合影,这是父母在世时的最后一张全家照,也是一张最完整的全家照。像片里,父母亲已明显地衰老,父亲已患癌症晚期,面露病态,但他强打精神,带着微笑,他想让他最美好的面貌留在子子孙孙的目光里,记忆中。
这张合影拍后不到二个月,2008年9月28日,父亲走了。过后二年多,2011年1月2日,母亲也因车祸去世,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了,我们再也回不到那个大家庭。至此,我们这个以父母为核心,我们兄妹为骨干,后辈为成员的大家庭,唱完了五十多年的温馨之歌,走完了五十多年的和睦之路。
07
父母亲走后,我们三兄妹分别在汝城和郴州生活,但仍然还有紧密的联系,都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每年春节,妹妹妹夫都会给我们这长兄长嫂辞年拜年,我也像父母在世时一样,给亲人们分发红包,以图个吉利。
在21世纪第二个10年里,各个小家庭又有了新的变化,女儿宋为俊在深圳事业有成,并于2013年与女婿朱基刚结婚,于2015年1月8日生下外孙女朱诗妍,小妹的儿子黄亮华和大妹的儿子朱忆南也于前些年娶妻生子,我们这一代人都已退休,当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了,都走进了老年时代。
2019年春节,兄妹三个家庭团聚于郴州,年初二,是我的生日,酒宴后,三个家庭全体成员站立于酒店楼梯上,拍下了父母去世后的第一张合影。
今年春节,女儿一家从深圳回来过年,大年初二,是我的66岁生日,儿子买回大蛋糕,孙女和外孙女在蛋糕上插上了6支焟烛,孩子们让我许愿,当外孙女那童音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曲,焟烛吹熄的那一刻,我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地想,祝愿兄弟姐妹家家平安,祝我的亲人们幸福安康,祝我的朋友们心想事成,祝我们的祖国繁荣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