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辞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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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至简至爱   发表于:
浏览:152次    字数:5029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6篇,  月稿:0

  一

  春婶把小川送到专门的精神病院后,一大早就和孙婆来到街道办事处找管镇容镇貌中环卫这一块的小高,春婶说她不能专门坐在家里等吃等睡,人活着,就得动动,不动病更多。

  小高说:“您老耐不耐得活唦!我们凌晨四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

  “耐得活耐得活,不然春妹子不得来找你。”孙婆在一旁直帮腔。

  “看样子您老把情况都摸清楚了。中午十一点半回家吃完饭了不能超过一点半就必须去点上蹲着,领导抽调巡查的时候岗位上要有人。我年轻辈晚,有些话说在前头好些,免得到时候搞得面子上都不好过。”

  “领起手就要负起责。”春婶说,“小高主任你不了解我,日子长了你就晓得我是个么样的人了的。”

  小高点点头:“有您老这番话就好。”

  看到事情这么顺当就定下来,春婶很开心,她拉了拉孙婆婆的袖管,孙婆心领神会,她俩向小高叫了辞,相伴着出门。

  “孙嫂子,这回得亏你的引荐。耽误你这许多功夫,走,今天我请你过早。”春婶和孙婆一走出办事处的那道感应门,就迫不及待地说。

  “嗐,多大点事呀,搞得这么客气,把钱省着给小川花哈!”孙婆说,“小高这个人确实还蛮好说话的。这份活,也累不到人,就是沥啦,得一天到晚守着,可是闲着总不是闲着呀,行动三分财,这么动一动,小川每月一千多的费用就有着落了呀!”

  “是呀是呀!”春婶握住孙婆的手,“嫂子可是帮了我大忙,解了我的愁心呢!”

  二

  前一段时间,小川又变得狂躁起来。他每天凌晨两点就起床,起床了就是一番洗漱,刷牙,洗脸外加洗澡,在屋子里一番闹腾,春婶实在是太疲倦了,她不想睁眼睛,头昏昏沉沉。她听见小川开大门的声音,她知道小川又出去了。她不知道小川每天这个点出去到底是在哪里转悠,反正天还没亮他又回来了,回来了就在衣柜里东翻西找,然后烧水,洗澡,换衣服。他一天至少要洗两次澡换两次衣服,像个讲究的大姑娘,而且是见不得新衣服的命,见着了就必定会扒拉出来,第一时间穿上。这样也就罢了,可是他还会用剪刀各种剪衣服,裤腿,腰身,裆部,随意的一剪子下去,好好的一条裤子就完蛋了。是的,不知为什么,小川格外钟情于剪裤子。小智那回给他买了两条新牛仔裤,还没打褊呢,就被小川翻出来穿了一次后剪得报废了。春婶得了一次教训后,就总是把剪刀藏起来,可无论她怎么藏,小川总能找到。后来春婶再一看见小川拿剪刀,就去夺。

  春婶说:“你拿剪刀搞么事唦,这都是好好的裤子,都剪了你拿么事穿唦,你怎么越来越苕了呢?”

  小川不吭声,只是挥舞着手里的剪刀躲避着春婶的抢夺。

  “你说总这样么办哟?”春婶对来看望她的小智倒苦水,“他总是瞎剪衣服,我说他也不听。他现在么事话也不听了,那回跟他抢剪子,还差点把我刺到。他还打人呢!那天我终于把剪子抢过来了,却被他一拳打到腰上,我的老腰……这样下去么样得了哦,哪有那么多衣服去给他糟蹋?”

  “他现在还会去拿别人摊位上的东西吗?”小智问。

  “还不是老拿。总有人找到家里要我赔钱。”春婶黔驴技穷得只剩无奈,万般的无奈,“他不晓得丢了几多回隔壁你孙伯娘家的衣服。别人在自家门口晒衣服碍着他么事了?他瞒眼不见就去收下来,扔到河里或者是水沟里……”

  “这样啊~”小智挠挠头皮,“我倒是有个办法,关键是小川他不在您老的眼面前晃您老习不习惯?”

  “你说说,是么事办法?这样总害人也不是个事。像他这样折腾我也折腾不起呀!”就算春婶心底有千万个不想小川离开自己视线的理由,可那些理由又怎么打得过她实在无法掌控的无助的现实呢?

  三

  小镇的街道呈丰字形展开,三横一竖四条街道五个人负责清扫,其间中间的这一竖是镇子的中心,从西往东串联着小学,小吃街,菜市场,商铺区,居民区,加油站,属街道中最长的,也是最复杂的,所以小高安排了春婶和腊姣两个人负责这里的卫生。以菜市场和商铺区之间的那个横竖交叉的十字街点为界限,春婶负责西半头,腊姣负责东半头。腊姣是这五人清洁小分队里的“小年轻”,堪堪六十岁。她个马横实,小腿粗壮,一看就是底盘稳当,出得了力的人。春婶虽说年纪比腊姣大,但总归是新人乍到。春婶本就是个小心翼翼的人,何况又是新人的身份。第一天去岗位上班,忙活了好一阵子后,春婶就特意去买了一碗热干面,在十字街点那里等腊姣。春婶等啊等,终于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一个穿着橙色马褂(他们的工作服),提着撮箕(撮箕里叠着一个蛇皮口袋),拎着火钳的人,她赶忙迎上去:“你是腊姣妹子吧?”

  “你是春,春嫂子?”腊姣的脸上肉重,一咧嘴,颧骨堆出个肉山,“昨天听孙婆娘说我们队伍里又添了新人,是你啰?”

  “是的是的,今天第一天上班,以后还得请妹子多担待。”春婶笑嘻嘻地递上热干面。

  “哎呀,搞这么客气干嘛?”腊姣把撮箕、火钳支在腿边,接过热干面,“我这人,最实心眼了,我可不和你推呀拉的假客套。都是心意嘛!今天我吃了你的,明天我回请你哈!”

  “别别别,”春婶一迭声地推辞,仿佛腊姣已经放了一碗格外烫手的早点在她面前,“面下得早,只怕都坨了,你赶紧吃。”

  腊姣端着面,却并不急于打开。她拿眼睃了睃了横竖两条街上来往的行人,凑到春婶的眼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我说春嫂子,第一天上班,到底还是生鸡子。说是四点半上班你就四点半上班呀?你看现在快六点了,街上鬼花子也才那么几点,我们无早八早来干嘛?喂蚊子呀!”

  “垃圾桶要擦,垃圾要捡呀?”春婶有点惊诧,“孙嫂子说了,该扫的地方光捡还不行,还要扫。”

  “你听她的,你听她的年都会过错!”腊姣不屑地一撇嘴,打开热干面,用筷子搅了几搅,“是有点坨了哈!”腊姣挑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说。

  春婶有些歉疚,她朝腊姣点头示意后,一路往西去做她的清洁工作。她的工作点一共有八个垃圾桶,是必须用抹布把桶沿桶身擦干净的。垃圾桶周围的垃圾比较多,一是有人远距离投掷垃圾而不中掉在地上的,二是有人倒垃圾不仔细,溢到外沿或地上的。纸屑塑料袋方便碗之类的垃圾用火钳夹起就好,溢到垃圾桶外沿的要用抹布擦,落到地上的剩饭菜、汤汤水水就必须用笤帚扫了。孙婆之前就告诉了春婶一些她的经验总结。

  孙婆说:“这可都是诀窍。你莫说,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窍门。你每天一大早趁人还不多的时候就突击搞垃圾桶,擦呀,扫呀,把垃圾桶和它四周都搞干净了,其他的时间也就是提着撮箕在人群里寻呀捡呀,就很轻松啦!”

  可是对于春婶来说,擦拭垃圾桶就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春婶的腰自从挨了小川一拳后,就总是胀痛,不得力。弯下腰不易,直起腰更难。小智带她去附近有名的一个祖传骨科医生那里抓了几个药,吃了还有点效果。医生说春婶腰椎节有增生,有滑脱,腰部软组织有点损伤,让她多休养,多睡硬板床,说绑个腰带可以给腰部带点力。

  春婶一手扒住桶沿,一手拿着抹布,佝偻着身子,从上至下,从下至上循环擦拭着,像一条附着在垃圾桶上一扭一扭的巨型蚕蛹。

  “唉——”远远走过来的孙婆看见春婶的样子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她真的担心春婶。

  “春妹子!”孙婆喊了一声。

  春婶耸动的身形停住了,她用拿抹布的手抵住腰,慢慢直起身。

  “腰还挺得住吧?”孙婆问。

  “不能图快,不能急。”春婶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说。

  “慢工出细活,不急不急,一天长远得很,慢慢做哈!”孙婆宽慰春婶,“还有几个垃圾桶没擦?”

  “还有一半。”

  “那行,我来帮你。”

  “那怎么行,你的位置上可不能没人。”

  “我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特地来看看你的。再说,这时候也不是小高巡查的点。”孙婆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行头——抹布,忙活起来。

  “这就多谢孙嫂子啦!”春婶除了感激就剩感激。

  “嗐,住隔壁,处邻里。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你我是么样的人,都伸手摸得到骨头啦。”孙婆嘴不住手也不停,只见她半探着身子,一只手扶桶沿,另一只手臂在桶身大开大合,三下五除二,没多一会儿,一个垃圾桶就焕然一新了。

  “跟你做邻居,只怕是我前生修来的福分。”春婶看着孙婆,满眼的感恩之意。

  “这些时小川像么样?在医院还好吧?”孙婆换到第二个垃圾桶——小吃街的垃圾量大,三个垃圾桶抱团成一个三角形。

  “昨天又视频了。医生说他挺听话,说老有人买东西(零食)他们吃,他啥都有吃的,让我别担心,我看他也是养好了。”

  “养好了就好,说明他在那里过得习惯。是哪些人给他买吃的东西?”孙婆直了直腰。

  “应该是一些好心人的捐赠吧?我也说不清”

  “现在政策好,医院的服务也好,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哈,莫总是惦记。”

  “我不惦记。惦记有么事用呢?回来了我又管不住。你说他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呢?他那时候……”春婶停住手里的抹布,油绿的垃圾桶因为她身影的覆盖,绿得更深了,春婶却好像能从这更深的绿里,看到以前的小川,那个虽然淘力但也还算乖巧的小川。

  四

  腊姣又骂街了。

  腊姣骂街是家常便饭。她永远有骂街的理由,仿佛她的舌尖遍生着一根根利刺。她骂孩子,骂家里的男人,前些年她家老人还健在的时候也没少听她那些腌臜的骂人话,邻里她也骂过,做卫生的这许多天,更加少不了骂。她是不骂不开口,开口既有骂。

  她装置齐备后出门上班,会骂男人:“你莫又紧困哈,早些起来去田里看看,该扯的稗把它扯了,一生都像一头懒猪。”下班回来她骂孙子:“个杂种,一天到晚满山满野地跑,天黑了都不晓得落屋。”前一段时间他男人肾结石在医院做了个微创手术,可不得了,回来整整骂了医院一个星期,其谩骂的中心主旨是医院太黑心不该收她那么多钱。

  腊姣家住在孙婆负责卫生的这条街上,所以孙婆对她的骂司空见惯,最有发言权。

  孙婆说:“腊姣你这张嘴呀,迟早要被人撕了的。”

  腊姣说:“好好生生的我干嘛要骂?难不成是我生得贱长了一张骂人的嘴?你不晓得哟,是那挨千刀的老惹得我骂呀!他要是有个本事,我享福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骂?都是他让我背了这个骂人的名声啊!”

  “啧啧啧,你这也是会找理由呀!”孙婆说,“积点德吧你,口德也是德哟!”

  腊姣这回开骂是因为几个顽童在她管辖的清洁区里玩扑克牌。那几个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叠扑克牌打梭镖,他们你对着我飘一张我对着你射一张,不一会儿,地上横七竖八铺满了扑克牌。扑克牌不好用火钳捡,扫呢也是得好几扫把才能扫进一张到撮箕里,腊姣正纳闷怎么突然这么多的扑克牌,一抬头,看到了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她的那个气呀:“这都是哪家的小杂种哟,想着法子害人。我是前生杀了你们家祖宗还是么样,让你们这样想着法子害我?要玩你们滚回家去玩,莫在这里害老子唦,有娘养没娘教的!”

  有路人实在听不得腊姣那张破嘴里的污言秽语,说:“这位嫂子,都又不是多远的人,乡里乡邻的,好说是一句话,歹说也是一句话,几个不懂事的孩子玩闹捣蛋,至于骂得这么难听吗?”

  “不要你扫是吧?站着说话不腰疼。”腊姣“呸”了一声。

  “孩子们,扑克牌可不能这么玩。老师有没有教你们要讲究卫生?”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来来来,谁丢的谁捡!把这些扑克牌都丢到垃圾桶里去。”

  腊姣不抬头也知道是小高来了,她有种被抓了现形的尴尬,裂了咧嘴:“小高主任你看看,你看看,你说他们害不害人?”

  “我说王家嫂子啊,你这张嘴哟,是不是也要擦一擦,扫一扫?”小高有种稀泥巴糊不上墙的无奈,他指着邻近的垃圾桶说,“您今天没擦垃圾桶吗?您呀,要我怎么说好呢?把那骂人的精力蓄着认真做点事!您看那春婶,年纪比您大,身体没您好,做事却一点也不含糊。”

  “……”

  五

  孙婆为小镇做了这几年的保洁,最最心烦的就是小镇上的红白喜事。

  晚间孙婆和春婶坐在一起拉家常:“你说一个镇子哈,那就是一个大湾子。白喜事嘛,那是冒得法,谁晓得谁几暂死去?可是这个婚嫁都集中到一堆,可就真是够我们呛的。”

  “是啊是啊,之前我没做这行还没有感觉,这真真临到头上,才晓得里头的难处。”春婶说。

  “几厚的鞭炮灰哟!一动扫帚,满头满脸都是灰。”孙婆说,“烟花炮竹一放,震天地响,整个街道都雾腾腾的。”

  “可是只有放点鞭炮才让人觉得有点烟火气呀?倘若不是正腊月里的这桩桩喜事映衬着,又哪里有么事年味呢?”

  “那也确实。”

  “幸亏一条街上有喜事,另几条街的人都来帮忙。”

  “不帮忙哪里行?一个人扫一条街的烟花爆竹,那谁耐得活?”孙婆说,“你们那条街最复杂,红白喜事也最多。”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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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小说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美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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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8-01 16:21
    美文苑
    小说立足生活,关注社会,聚焦心灵。老师创作辛苦了,问好!
    来自·福建省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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