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南的六个月，早市是我每天必须光顾的重要场所。
我们所住的是某所镇新区，十多万的老弱病候鸟们几乎每天都要早市打卡。这里的早市不大，也就100X100米的样子，摊位纵横几乎没有规律，水渍遍地。市场紧邻的东西不宽的通道上也摆满了地摊。不过菜品却齐全，白菜、生菜、菠菜、芹菜、芸豆、豇豆、青椒、葱蒜、菜心，地瓜秧等;北方菜、南方菜一应俱全，价格很低，因为这里冬季的温度恰好事宜蔬菜瓜果生长。猪肉、骨头，现杀活鸡、鸭子;大到十几斤重的黑斑鱼、黄花鱼、鲈鱼、宽窄不一价格不同的刀鱼，小到10元四斤的针鱼、大小不一的海虾、养殖虾、鲍鱼螃蟹等;各类熟食、面食都是东北口味的;水果有香蕉、芭蕉、各类芒果、大大小小的火龙果、菠萝、百香果、莲雾、哈密瓜、施加、燕窝果等等眼花缭乱,价格低廉，绝大部分都是树上熟。恍惚间想像着天寒地冻的老家，看着，享受着鲜美廉价的果蔬倒也颇有些惬意……
眼前，攒动的人头，摩肩接踵;叫卖声，询问声，讨价还价，吵杂纷乱，推车、轮椅、各式购物车轮与高低不平的地面发出的摩擦声转进耳朵，刺痛着听觉神经。
在这里有摊位的商户都不是本地人，卖的东西较贵，也不讲价;只有那些摆地摊的是本地村民，果、菜、鸡、鸭等大部分是自家产的。摆摊中也掺杂少数外地人开荒种的菜吃不完，拿来卖的。当地人卖货绝大部分是女人，个子不高，绝无臃态，不注重修饰，黑褐色好像渗进皮肤里，颧骨较高，眼睛不大，五官紧凑，说话声高，脾气很大。“矬老婆声高”的俗话也在这里得到了验证。所以发生冲突是常事。
那次，一个卖茄子的女人，看上去30来岁的样子，买茄子的是一个老男人。老男人仔细挑选后，掰掉茄把，然后装入塑料袋子、称重，3.4元，付给3元，女人给添了一个茄子收4元。女人说了一堆话，语速也快,只听清一句：“你们就是来海南找便宜来了!”说罢气冲冲夺过茄子倒到车上茄子堆里。其实在老男人选好茄子掰把时，卖茄女就一脸不屑提示过：“那个把，不要掰了。”老男人却说：“不掰会扎坏袋子的。”这理由听起来的确很勉强。还有一次也是一个30来岁的女人骑着一个电三轮卖黄瓜。她家的黄瓜绿瓤、挺好吃，价格比其他家低，我买过多次，有次1元一斤我买了12斤做咸菜。那天一车快卖完了，剩下不多了卖1.5元2斤，至少买2斤。有个妇女选来选去，买两根去称重，女人一看就急了：“不卖!”两根黄瓜甩到车里。买黄瓜的妇女也急了，嚷道：“我再买两根不就完了吗?”女人又说：“我就不卖你啦!”紧接着就是女人的一阵机关枪般方言侍候。买黄瓜的妇女也嘟囔着离开了。
说实在话，有些老候鸟的做法也确实有点不怎么样。我在超市里见过将大白菜、甘蓝掰得只剩下白白的心装袋称重;还有的不买菜，只是把扒下的白菜帮装袋，上面放几个发黄欲烂的菜叶，问收银员要。好说话的就同意了。那次我交款时又遇到了，服务员说：“不行。”夺过袋子放到一边，老女人讪哒哒嘟哝着走了。
那次，卖百香果的也是30岁左右的女人。摆着两个大筐，筐里的百香果大小不一，有青有发白的，一看就是自己家摘的，2元一斤，5元3斤。我也买了5元的。一个老妇人买了5元钱的，不仅挑挑选选，称重后嘴里说：“卖这么便宜，不会不会不够秤吧?”说着就在相邻的摊上称了一下。这可惹怒了卖百香果的女人，觉得这不是不信任，而是对她的侮辱，怒气冲冲站起来过去看秤，结果多出3两，伸手就抓回2个。这回老妇人也不干了，说：“你都收完钱了，还往回拿?”女人怒道：“够不够秤吧!?”当然又是一番口水战。
那天买香蕉，正赶上卖香蕉的女人和一个老男人争吵。我们家吃好了她卖的香蕉，不仅价格低于其他卖香蕉的而且说话很和蔼，买香蕉都让自己上筐里选，有时香蕉太熟了不小心就会弄掉，称重时我就会把弄掉的一起放袋子里称，虽然，香蕉是自家产的，但也不容易。这样以来，算账时她总给抹零。有一次，称重显示4.98元，她男人说：“算5块，行吗?”我说：“行，没事。”旁边的女人听到后，没说话，立马掰下一个放我袋子里。我急忙说：“不用不用。”女人笑笑摆摆手，我也不好意思笑笑说：“谢谢。”感觉这个不足1.5米身高，又黑又瘦的女人大概没怎么读书。刚开始买他家香蕉我刷完微信，见到男人忙，就让她看，男人见状说：“她看不懂。”说完还尴尬地对我一笑。这次男人没来，只有那个小个女人在看摊卖。见我驻足，小个女人像见到救星立马向我说着什么，因为她一着急，说的又是海南话，我一句也没听清，她又拿着钱向我比划。这时，那个买香蕉的老男人，也向我述说着。这时我才明白，大概意思是称完香蕉后，付钱的过程中，女人又给另外一个买香蕉的称重，等回过头，再找钱时，对收到的钱数发生了分歧。结果吵起来，争论不休，这老男人还听不懂女人的话。其实，就差一块钱的事。我说：“别吵了，赶紧给我称香蕉。”我选好一把香蕉称重显示3.9元，我说：“我给你刷5块，差那一块钱我出了。”女人推着我不让刷，拎起香蕉往我手里塞，让我拿走，说：“那可不行，不然，我就再不买你家香蕉了。”我抢过二维码扫完，付了5元，对老男人说：“好了，没事了。”老男人拎起香蕉走了。这时，小女人对我双手合十连声说：“谢谢，谢谢。”
还有一次请朋友在家吃饭买鱼。在一个鱼摊前称一条虎皮石斑，21.9元，在等待卖鱼女收拾时，有熟悉的人相遇交谈了一会儿。卖鱼女帮我把鱼收拾完装袋交给我，又忙着打点其他买鱼人，我顾着和熟人说话，接过鱼，又拎起其他菜就走了。走了大概十来米的样子，突然想起有没有给钱呢?打开手机收付款查看，发现竟然没付钱。我急匆匆跑回去，看着卖鱼女，竟然被我看得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疑惑地说：“怎么啦?”我指着二维码说：“拿给我”，我完扫二维码，听到付款提示，女人笑了，放下手里的鱼和刀，摘下橡胶手套，两手同时向我伸出大拇指嘴里连声：“好人，好人!”弄得我更尴尬了，我也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再后来只要买鱼我就会不自觉去她的摊上。每次她都会在要价的基础上，少算一元。当然我也会不忘说声谢谢，她却很高兴，说：“老朋友了，你照顾我生意，是我应该谢谢你呀。”
常听人们说：“酒品见人品，赌品见人品。”我以为：买卖更能见人品。是一言一行，于细微利益中见人品。
新年我和爱人买虾。感觉一个地摊卖的虾很鲜，大部分还在水里蹦跳着，28块一斤，价格还行，决定买一斤。爱人就往水里面的塑料漏筐拣，然后，卖虾的小女人拿起塑料筐抖一下就倒进了黑色不透明、能立起来的塑料袋，放到地上的电子秤晃一下拿起，嘴里喊着：“43块。”，爱人觉得不对劲，说：“你把水再倒一下”，小女人不情愿地袋口冲下倒了一下，又放在秤上说：“36。”爱人拿过袋子问：“多重呀?”“一斤多呢”买下女声音明显低了很多。爱人把装虾袋子水又倒了一次，说：“你把秤放好。”然后重新把虾袋子放到秤上，读数显示：480克。卖虾女慌忙从盛虾的大铁盘里抓了一把装进袋子里，低声说：“给30，行吗?”爱人再没说话，我也一直没说话。扫码，付款30，离开。这个卖虾摊几天后就消失了，再没出现。
还有一个卖海米的，比卖鲜虾的更可恨，也只卖了一个早晨就不见了。早市路口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两个笸箩，装满海米，一个笸箩插着100元*3,另一个插着100元*3.5，混装200元*4.老人们纷纷围上去，转眼十来个混装的袋子装上了海米。开始称重，老人们接过手里的海米一看不对啊，这么少!卖虾女人操着岛外口音，指着牌子大声说道：“你看清楚了，我们是明码实价。”原来在100元后3、3.5、4的后下面都有个小到不细心看不到的“两”，老人们感觉应该是斤。发觉上当，老人们纷纷提出不买了，女人平静地说：“不买，行，你得负责把混在一起的给挑出来，再说了，你就是挑出来，你用手挨个都摸了谁还买?”争吵中，卖虾米女人后面多了两个怒目掐腰的大汉。就这样交了钱的老人们只好认了。
距离露天早市一条街还有一个封闭市场，是全天候，所售产品一应俱全，鱼肉、菜蛋都是精品、净菜，只是价格略高。只不过年龄大的人们，都以为早市地摊便宜，其实回去摘出来以后，价格差不多，另外也不用担心分量不足。
后来，我就很少去露天早市买菜了。眼里少了拥挤，耳边也少了聒噪，内心却多了愉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