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美掏出手机，开始给小丽回复微信，把自己对婚姻的看法，一股脑地抛出来了，心里才觉得痛快了一些。
等了一会，没回复。
她也许是在忙着批阅教案吧。
小丽是一名高中英语老师，很辛苦，平时穿着也邋遢。小美心疼她，劝她抽空捯饬一下。小丽说：“姐，我没有时间啊。我得照顾家庭，还得带好学生。”小美说，你看看你，那也不可能一点时间都抽不出啊，人家有的老师不也是很注重个人形象吗。小丽反驳：“都结过婚了，还有什么好打扮的!”
逢到这时，小美就感到很无语。也就懒得再说什么了。
忙，谁不忙啊。小美也忙。毕竟自己是单位的干部，白天就是团团转的陀螺，实在是没时间搭理妹妹。只有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来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帮妹妹捋一下鸡毛般纷杂的婚姻生活中的琐事。
说是琐事呢，也不是琐事，因为在妹妹看来，这些事天天烦扰她。惹得她茶不思饭不想。她是个细腻的女孩，渴望得到老公的关爱，可老公太忙了，班主任，又是年级主任。整天忙着给学生上课，忙着开会。
“结婚那么多年了，还能像初恋一样惯着你?”小美时不时拿这句话提醒小丽。
可小丽偏偏不听，她始终认为缺少爱情的婚姻犹如没浇水的花，岸上离了水的鱼，想想就令人窒息。
“姐，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们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从不考虑女人的心理，要男人啥用。”
小美告诉她，婚姻都一样，哪有十全十美的啊。安心做自己就好。
能说出这样的话，还不是因为小美的切身体验太深刻了。
02
小美的老公叫大志，是公安局刑警。
他家在农村。
第一次去他家，刚进家门，有一只大黄狗就扑过来，吓得小美连连躲闪。
大志刚把狗赶走，一群鸡又偎了过来，这群鸡只顾伸长脖子，低着头在脚边“咯咯哒，咯咯哒”地找吃的，顺便把便便排得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小美就踩上了。
这可就坏了，这双鞋是小美刚买的，为了见公婆特意挑选的新鞋。新鞋的鞋面上是一只精美的蝴蝶结，现在也瞧不到蝴蝶结的美了，只闻到一股鸡屎的味道，臭烘烘的。
这刚来时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一大半。
农村的儿子找了个城里的姑娘，公婆笑得大门牙都露出来了。又是杀鸡又是宰羊。左邻右舍也都过来帮忙掌勺。
农村的饭吃的很热闹。噼里啪啦，几烧几炖几大碟，有鱼有肉有汤有水。可这些饭菜，小美吃得索然无味，她满脑子都在期待着公婆的见面礼。早在来大志家里之前，她就听说过的，说是公婆都要给包个红包的，少则一千，多则一万。
可是，光看到公婆和前来的亲朋好久胡吃海喝了，有的亲戚一说话就露出焦黄的门牙;有的用手去扯塞在牙缝里的肉;有的用发黄的手指夹着香烟一边吃饭一边吞云吐雾;有的有口臭，隔着几个人都把小美熏得捂鼻子。这些人嗓门又大，说东道西，时不时地装作无意实则有意地撇一眼小美，然后露出笑容，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小美的心里乱糟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屋山帽子都快被这大声音给顶去了。
吃完了饭，总该掏出红包来了吧。
吃完饭，公婆又忙着寒暄应酬去了。送送这个亲戚，告别那个朋友，耳语一下七大姑八大姨，他们说的什么，小美不知道，只觉得他们说话时，会朝小美这边抛个眼神过来，都是笑着的，好像在说，这姑娘不错，很满意。也有的性格豪迈一点，直接问大志妈，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好像这一切都不需要小美的参与和同意，好像这一切都与小美无关。
等迎来送往完毕，大志家里也就安静下来了，可是，小美期待的见面礼红包始终没影，公婆也不提这回事。
也许是对我不满意吧?小美这样想。
也许是公婆能沉住气，他们想在我离开时，给个惊喜，这都说不准呢。小美一会又这样想。
可是，这些想法连个响都没有，终归是落了空。一直到小美离开，都没有什么见面礼。
虽然小美不在乎这点钱，可是小美觉得这不是钱的事，而是感觉这家人不太在乎她。毕竟是第一次登门啊，不在乎，那就意味着小美和大志结婚后，她的地位不会被放得太高。
这么一想，小美就愤愤不平起来，什么狗屁公婆，连点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哪有这样的啊。如果真是没钱，就另当别论了!可是，终究是大鱼大肉地招待了亲朋，断然是不会穷到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小美越想越气，走起路来也就越走越快。大志在后面小跑着追了。
大志家的房子被甩在背后，越来越远了，小美都没有回一下头。小美刚一上回城的车，眼泪就流了出来。大志不知咋回事，就一直问。无论怎么问，小美就是不说话。
第一次到大志家，小美虽然不愉快，但大志的父母却紧锣密鼓地张罗起婚事来。小美对大志的木讷颇为反感，她开始疏远他。
但大学几年的相处，加之目前俩人又同在一个城市上班，早已同居，而且，小美的父母见过大志，觉得他知根知底，即使家境不好，总归是学历和长相都挺般配。慢慢地，她又开始接纳他了。
婚姻终归不是儿戏。大志父母不敢疏忽每个该走的流程，找中间人上小美家里说请，双方父母见面对谈，要日子，下聘礼，订婚。
说好的10万彩礼呢?
讲好的三金呢?
这边的习俗，中间人都说给大志父母听了，可大志父母是选择性地听了或没听。当听到女方父母陪嫁一辆车时，他们记下了。可听到这许多彩礼钱，他们没吱声。
大志父母盘算着，一辈子攒下这点钱，如果都充了彩礼，以后大志和小美离婚了咋办啊。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一旦离婚了，这钱都给了女方，就要不回来了啊。大志父母的这些小心思，小九九，小美不知道，她牢牢记着自己父母的嘱咐。小美父母见过大志父母后，对小美说：“人呐，没有十全十美的，大志这样的，你就当是潜力股，别在乎他家庭了，咱不图他们家的钱。”
不图就不图吧。谁家还不要个脸面了。料他们家也不会太过分了吧，毕竟也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结婚。
小美想错了。
当未来婆婆把一万零一块钱用一个红色的信封包着，作为彩礼送来时，全家人差点没有惊掉下巴。就在几天前，隔壁小兰结婚时，人家还收到10万块彩礼呢，小兰婆家那也是个普通家庭，小兰的学历、长相等个人条件也不如小美好。
你说这算咋回事。那个单薄的红包，明明是很单薄的样子，却还被大志妈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好像沉甸甸的，好像她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的样子。小美屏住呼吸，不说话。
接下来，大志妈妈发表了一通演讲：“这是我和他爸辛苦了大半辈子攒下的，选择这个数字，也是图个说头。我家儿媳妇万里挑一，谁也不能比，谁也比不了，人家彩礼多，也没我儿媳妇素质高，素质高，就不嫌俺的钱少。哈哈哈……”
小美的父母接过来钱。也不能表现得不开心，于是，大家都尴尬得笑着，笑得很假。
小美在一家企业里任人事部经理。她追求进步，不但考过了很多资格证书，还抽时间报考了在职研究生。白天，单位的工作把她忙得团团转，尤其是每年招聘新人时，焦头烂额的她经常忙到半夜。
大志不理解。他觉得没必要让自己太累，什么年代了啊，不缺吃不缺穿的不就得了，那么拼干嘛啊。大志自己呢，就像一头猪，啥也不想，每天吃饱喝足后就是玩手机，玩累了就沉沉睡去，鼾声如雷。小美觉得他俩越来越少共同语言。
小美有一次加班到深夜时，矛盾爆发了。
那是夜里十二点钟，小美像以往一样以为终于忙完了，可以回家放松一下了。可是，她把钥匙插进锁芯，拧了好几圈也不见门开。她打电话给大志，才知道他从里面把门给反锁了。
小美气坏了。“大志，快开门。”
大志不开。
“大志，你个龟孙快开门!”
大志还是不开。
“大志，你个死人啊，你死了吗?”
终于，对门的邻居听不下去了，开门问情况。
小美不想让邻居看笑话，简单敷衍了几句，就去宾馆开房了。宾馆里孤独又凄冷，她忍不住发朋友圈抱怨，没想到，很快就接到了老同学胖子的电话。
胖子是她高中时期的同学，一直暗恋她。看她婚后看上去过得幸福美满，正愁找不到插脚的空，这下好了。
胖子还是那副德性，不但长得油腻，还特别油嘴滑舌。他问小美在哪里，说要过来陪她，小美一听，恶心得直接给他拉黑了。
后来，还有个上司打她电话，小美还以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谁知说不了几句，才知道是上司临时给小美加塞了一个制作ppt的工作任务，完全不顾及小美正深陷在家庭危机中。
在宾馆的一个晚上，小美一共接到了5个电话。2个电话是撩骚的，1个电话是上司布置任务的，1个电话是推销房源的，还有1个电话是催缴电费的。
小美感慨良多，她觉得第二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家了。还是家踏实可靠，虽然家有点冷。
自成婚以来，小美和大志经济上有着严格的划分和分工。各自花钱的时候是AA制，在公共支出方面，小美负责水电费，大志负责物业费。有时候，夫妻俩出去吃饭时，也是AA。
他们的儿子出生后，在如何分担儿子的花销问题上，他俩也争论了一番。小美觉得儿子是跟大志姓的，是给他们家传宗接代的，理应他多付出一些。大志不同意，他认为无论孩子跟谁姓，都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所以，就应该一人负担一半。
小美觉得自己还不如个妓女，妓女都能靠身体挣点钱，可自己呢，白白跟大志睡了那么多年，还给他生了娃，大志不但不给她一分钱，她还得帮他养孩子。
大志这个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啪啪叫啊。
直到有一次，大志的手机响了一下，小美拿起一看，一个耀眼的短信弹出屏幕：
“你的钱，娘帮你存了银行，死期，10年。”
是婆婆发来的。他娘的!他竟然偷偷背着我，把钱给她娘。这还算不算一家人了!小美的肺都要气炸了。
她去找大志理论时，大志正蹲在马桶上，憋足了劲拉屎。小美气急败坏：
“大志，你就是一坨屎。”
大志气定神闲地说，咱俩不一直都是各过各的吗。
小美把门甩得啷当咣当响。
这几年来，对大志的厌烦就像一根藤蔓越长越粗壮，这根又粗又壮的藤蔓在自己心上勒出了一道道伤痕。时间让这条伤痕淡化的同时，也渐渐磨损着他们的婚姻。
就是长相上，小美也觉得大志日益肥胖的身躯与自己当初对他的欣赏大相径庭，他咋越看越丑了呢?
这几年，小美正在努力上进，力争进入公司上层。单位同事间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让小美的心很疲累。家，本该是慰藉她身心的港湾。然而，现在也了无温馨和生气。
大志迷恋手机游戏，他在家里看上去就像个木头人。小美做家务时，他闷头打游戏。小美和他说话时，他不吱声，就像没听见。小美喊他吃饭时，他也爱理不理。即使是亲热时，他也没有当初的激情，省略掉爱抚和呢喃，直接进入正题，完事后，呼噜着睡去。推一下，推不醒。推两下，他发火：“干嘛呢，不赶紧睡!”
小美的心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暗淡下去。她的身体疲惫不堪，她的心千疮百孔。那颗跃动的心下，依然牵扯着亲情，他们的孩子三岁了。这是维系他们感情的唯一纽带。
婆婆虽然担当了早期的育婴师，但这个育婴师是失败的。小宝骄横、霸道，自私，吃饭需要大人追着撵着地去喂。她呢，那张老脸早就写满冷漠。婆婆的手很粗糙，经常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天地良心啊，我给你们带孩子累死累活，你们倒说我不会教育。我不会教育，大志啊，你说说，你是咋个考上大学的?啊呀呀，你们都长大了，能了。我这个老保姆也活不了几年了，等我死了，你们花钱找保姆去好了。”
每次她大嗓门吼完，都撇眼偷看小美。有几次正好和小美目光撞上。那眼神又诡谲、又狡诈。小美狠狠地瞪她。看看谁能怼过谁，谁怕谁呢。
谁也没有把谁改变。
谁也改变不了谁。
但是，小美不再是原来的小美了，她的心态变了。
她不再纠结于日常生活的鸡飞狗跳了。即使生活像变戏法一样，常常想来折磨一下她，她都不在乎了。她喜欢上了写作，在写作上她找到了精神上的自由和心灵的平静。
她的心态日益平淡。
生活也恢复了按部就班。
曾经遭遇的伤口，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如果不去有意揭开，就这样糊涂过着算了，谁的婚姻没有伤呢?
03
可如今，小丽三番五次地发来短信，让她帮着分析她的婚姻问题。这不是又要撕开自己的伤口吗?小美不想被负面情绪绑架，只能劝导小丽想开一些、看淡一点。
天黑了，一道闪电划过，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打了小丽的电话，通了，没人接听。
再打，还是没人接听。
她撑起伞，冲出了家门。她的心惦记着小丽，脚步不敢怠慢。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用手捋了一下，没有理会。
地面上的积水灌进了她的鞋子，她感到凉意，不觉得就打了个喷嚏。
会不会感冒啊。唉，反正自己也是个没人惦记的人。她想起了之前自己每次生病，都是一个人去诊所吊水。上厕所时，一手提着盐水瓶子，一手解裤带，妈的，没有男人一样。就当自己男人死了吧，什么玩意!
等到她走到小丽家门口时，她干脆脱掉了鞋子，袜子里拧出了很多水。
她把门拍得啪啪响。小丽!小丽!
除了把手拍得生疼外，屋里并无反应。
这时，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是小丽。她顶着凌乱的头发，有一缕被雨打湿，贴在额头上。她的脚步凌乱，有点像醉酒后一样东倒西歪。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泥污。那双鞋子不是她最爱的吗?
小美替小丽感到难过。她跑过去扶着她，就像扶着一个伤兵。
小丽确实受伤了，是情伤。
她刚才去跟踪老公大强，发现他在约会前女友。
“你确定他们在约会吗?”小美提醒她。
小丽的头点得像鸡啄米。“是，就是，一桌子吃饭的，都是学生，就他俩两个大人，还坐在一起。”
“两人坐在一起吃饭很正常。你不要误会了。”小美劝道。
小丽的醋意迷乱了她的意志，她越说越激动，甚至把小美的劝解，当成是在为他开脱。小丽生气地说，你滚吧，别搁这儿劝我了，天天胳膊肘往外拐。你就是个傻子。你看看你，稀里糊涂，自己过得是啥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不知好歹啊。小美红了眼圈，说：“你这样多疑只会让大强感到压抑。男人感到压抑，就会不想回家。你想想看，男人不想回家，还能有好?这不正好给其他女人可乘之机吗?”小丽没想到自己话赶话，竟然说出了伤害姐姐的话。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姐姐，对不起。我觉得男人本性都是犯贱的，你对他越好越没用。你看看你自己，结婚纪念日连个礼物都没有，那么多年，没给过你一分钱，哪个女人能受的了姐夫这样的?你不该惯着他。”
小丽调整了一个姿势，把抱枕拿过来，靠在沙发上，然后她斜靠在抱枕上，接着说，“姐，你们作家喜欢读书，那个林徽因就是能折腾，你看看好几个男人爱她，金铁霖，徐志摩，反而不爱折腾的女人苦命，例如鲁迅妻子原配，叫啥来是。她就老实，有个屁用!男人不知道珍惜的。”
“婚姻，需要两个人互相信任，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大强在学校已经够辛苦了，这段时间，学校在针对校园霸凌开展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整治，他天天加班，回家来，你再闹，他就活得太累了。”
“姐姐，你来我家应该是替我说话，你再站在大强那一边，你就走，现在就走。”说着，小丽就起身，摆出送客的姿势。小美知道她的脾气像雷阵雨天气一样，一会晴来一会雨。
这时候，大强回来了。
他的衣服被雨淋得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往下滴着水。
早晨，大强接到老同学张岚的电话，虽然他俩曾经谈过恋爱，但那是10年前的事了。张岚打他电话，告诉他，她办了一所老年大学，想请他业余时间去授课，兼职。还说安排好了，请他吃饭。大强望着一群帮他批改作业的同学说：“我这还有几个学生呢。他们帮我批改作业，我等会准备带他们出去吃饭。”这本来是推脱之词，没成想张岚不依不饶地坚持，让他带学生一起来。说是订好了桌，就在学校门口的盛世大酒楼308包厢。
张岚点了好多菜，他知道她离婚了，除了请他代课外，她似乎对他还念着旧情。他不想背叛小丽。他正在思考如何推掉她的去学校代课的邀约时，小丽却推门而入。在饭店里大闹了一场，打掉了他筷子上夹着的一块烤鸭，然后拂袖而去。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强目瞪口呆。
大强不知道小丽究竟对小美说了啥，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招呼小美。
他就那么尴尬地杵在那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小美主动招呼他，他不无尴尬地回应了一声，木讷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地上的拖鞋已经很久没洗了，有一块污渍，那是孩子玩泡泡机时，泡沫液沾在上面，混合了泥污而形成的。大强想问一下小宝去哪里了。可他的话语仅仅在嗓子眼那里滞留了一会，就又咽了回去。最后他干脆一声不吭，钻进了他平时备课的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宝不在家，去了爷爷家。是小丽在跟梢大强之前，送去爷爷家的。她没有对大强说。
小美知道大强在生小丽的气。她想和大强谈谈，但大强不愿意多说，只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小美又讪讪地坐回小丽身边。她觉得也许自己离开，给他们夫妻空间，会更有利于他们去沟通，去化解矛盾。
小美正准备离开时，爷爷奶奶带着小宝回来了。
爷爷奶奶灵敏的鼻子只轻轻地一嗅，就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火药味，头发衣着凌乱不堪的小丽、突然串门的小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大强，这些都表明小俩口闹矛盾了。但是老俩口不知从哪里下手，所以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和小美客气的寒暄着。
小丽的泪痕还没有擦去，头发也还是凌乱着，她决定控诉他们的儿子，谁叫你们儿子惹我生气，我就要气死你们俩老的。
她借着前期营造的悲伤气氛，加入了个人的一些想象，成功地把大强塑造成一个不关心老婆孩子，只知道私会情人的花心无赖的渣男形象。在她历数大强的诸多“恶劣行径”的过程中，两位老人的脸色不停变换着颜色，终于，爷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发抖，老人家高血压当场发作，倒在了地上。
小丽本来越说越上瘾，刹不住车的，忽然发觉老人倒地，不由得惊呼一声，爸啊，你咋了?
小美说，快叫救护车。
奶奶掐着爷爷的人中。
小宝吓哭了。
大强从书房里跑出来，一个健步冲到他老爸面前。
救护车从夜色中驶来，众人手忙脚乱将老人抬上去，救护车一路呼啸着驶向医院。
04
几天后，大强和小丽步行去往附近的民政局。
一路上，两人走路虚飘，各怀心事。大强说他啥也不要，房子、存款都给小丽。小丽说，我啥都不要，只要小宝。
大强说，那不行，小宝是我家独苗苗，得留给我们家传宗接代。
小丽的声音抬高了几个分贝，她停下脚步，怒目圆睁：你想都不要想，我就要小宝，你们家断子绝孙和我有啥关系。
大强扭头就走。和民政局背向而行，越走越远。小丽看她这样，心想这个婚，离不成了。
城里的秋天就是这样，悲伤中弥漫着颓废的气息。
泡桐叶落满了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柏油路，踩上去吱吱响，又空落落。一颗不知情的石子垫到了她的脚，她使劲一抬腿，把它踢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小美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进来的。她没想到大强会和小丽闹到离婚的地步。是因为小丽把他父亲气得住院的原因吗?
虽然小美劝解小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可小丽的脾气哪是一天两天能改得了的啊。
小美想想自己的婚姻，虽然一直让人窝火、憋闷，但也还没闹到离婚的地步。而小丽的婚姻，一直都比较和睦，为何一个误会，就让他们走到婚姻的边缘了呢?
时光流逝，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小丽不再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她也开始学会了捯饬自己。她去附近最豪华的美发沙龙做了一个最摩登的发型，她穿上了国内一线品牌的衣服，背起了之前从不舍得买的奢侈品包包。她不再事无巨细地关心大强，不再偷翻他的手机微信，不再追问和盯梢。让那些通通滚蛋吧。
学生们看着她天天激情满怀地教书，而且形象气质都在蹭蹭地上涨，对她狂赞不已，才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她就被学生们私评为学校“最美女教师”。学生们以她为傲，连学习成绩也直线上涨，才半个学期，她所教的模范班级已升级为“尖子班级”。
大强的事业如鱼得水，换届选举时，被推举为学校副校长。
春节，小丽的家庭被学校评为“优秀家庭”。
她和小美再次探讨婚姻时，说：“姐，我的婚姻终于还是步了你的后尘。”
小美望着自家客厅里挂着的“模范家庭”的奖牌，露出了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容：“哈哈，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吧。”
没人能听得懂她们的话，除了她们自己。
城里的春天来得也早，夹杂着杏花和兰花香味的风，把冬天遗忘在空气中的冷吹得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