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除夕夜，我们在暴雪封山的哨所吃上了饺子，哨所除夕夜的饺子。
2017年，我的朋友刘学哲到南疆疏附支教，路过他曾入伍服役野四师的营房，故地重游感慨万分。到了营房驻地正逢周末，“哇，饺子‘大会战’呀!”连队组织官兵包饺子。羊肉萝卜的、虾仁鸡肉的、韭菜鸡蛋的……各种馅材应有尽有。
“现在吃饺子真方便，机器和面、机器拌馅，就连包饺子，也可以机器操作，这么多饺子，不到1小时全搞定。”司务长张勇喜滋滋对他说。
看着大家兴高采烈地吃着饺子，他和我讲起40年前春节调防在红其拉甫边防哨所吃饺子的情形……
那是1983年的春节前2个月，他和9名战友被抽调到红其拉甫边防哨所换防。哨所位于中印边境地处深山,海拔3800多米,是联勤保障中心海拔最高的哨所,素有“咽喉第一哨”之称。
虽然正值春节临近期间,哨所的各项工作都在正常进行,每天早上和下午两趟巡逻从不间断。第一个重要的巡逻点是山脚下的雷区,这片雷区是曾经处理废弃弹药的区域。“对前方雷区进行100米巡逻。”指导员下达了巡逻口令,巡逻战士的主要任务是查看是否有人员、牲畜和野生动物误入的痕迹。沿着山路,巡逻队继续前行,这一路的任务是搜寻是否有落石、滑坡和泥石流等险情发生。冬日的高原,气候异常干燥,高原上多隐患不容小觑。巡逻队每天都要向山顶爬去,那里的海拔已超过了3000米。在山顶上,可以看到一座1983年立的“军民共建文明村”石碑,这里曾是恰依巴卡村,由于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在当地政府的政策支持和部队的帮助下,村庄已整体迁至到山下,这里便荒芜了。
临近过年，远离县城300多公里的哨所，被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封山。给养车已经40天没来“光顾”，蔬菜和肉早被“消灭”光，炊事员李建军把仅剩的几个土豆变着花样做。“群英荟萃，土豆开会。”这就是9人的“年夜饭”。
夜里11点多潜伏回来，却发现哨所找不到一丁点儿过年的“味道”：没有烟花爆竹，没有张灯结彩，唯一的对联，还是我刘学哲用木炭写在报纸上的。看春晚?有电视机，但没有电，没油的发电机早就无可奈何地“罢了工”!
“家里人一定在吃着饺子看春晚吧!”摇曳的烛光下，9人围坐在餐桌上，第一次进哨所的新兵冯辉终于忍不住哭了鼻子……
空气像被凝固了一样，大家情绪低落到谷底。
“打起精神来!”看着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周排长大手一挥：“咱们也包饺子!”
驾驶员罗洪松却给泼凉水：“周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菜都没有了，拿什么拌馅?再说，咱们都没包过饺子啊!”
“军营男子汉，哪能说不行!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周排长轻松地说：“没包过饺子，可咱们都吃过饺子吧?”一席话，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都来了兴致。
“对，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破涕为笑的冯辉也幽了一默。
和面是技术活，这个“硬骨头”我啃了;上等兵王建生心最细，让他去菜窖再划拉划拉……给大伙分了分工，这就开干!
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王建生真的找到了“漏网之鱼”—— 20多个深埋在沙土中的青萝卜。副班长王刚把厨房剩的白菜帮子收集起来，竟然有一大袋。
头一回和面的我更是“战果辉煌”：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愣是把一袋面粉“折腾”完，面板上堆积的面团像座“小山”。
这时罗洪松又提醒我了，他双手一摊：“排长，咱没擀面杖!”
“铁锹把!”我笑着提示。大家争先恐后地把一根废弃的铁锹把锯成几节，打磨干净。擀面杖有了，只是自告奋勇来擀皮的王建生，技术实在不敢让人恭维，面皮大小不一，厚薄不均，而且速度奇慢。
“有了!”机灵的上等兵卢进才献了一计：把面团擀成面皮，用牙缸扣，不仅大小、厚度都一样，还能“批量生产”，多快好省!
维吾尔族战士木合满来包得满头大汗，饺子却始终合不了口;胖胖的罗洪松，包出的饺子怎么看都像“大肚罗汉”;王建生的饺子跟他一样瘦伶伶，立都立不稳;军马员张晶华包一个饺子至少得用两三张皮，不是“撑破肚皮”，就是“收不了边”，哪里有“漏洞”哪里“打补丁”……
不过，大家还是嘻嘻哈哈，沉浸在喜悦之中。不知不觉，东方已露鱼肚白。
“还是蒸着吃吧!好歹还能囫囵吃。”看着“喜笑颜开”的饺子，下锅肯定是“一锅粥”，我提议说。
饺子一出锅，一个个都顾不上拿筷子，直接上手，“先尝尝!”
“不错，好吃!”大家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把“胜利果实”一扫而空。那时年轻，正是能吃的时候。
转眼2023年，40年过去了，当初哨所的9人，早已天南地北。在我们建立的“快乐之家”微信群中，大伙儿最喜欢聊的，还是哨所的那个除夕夜，仿佛回忆百回都依然觉得有滋有味。退伍后开了家运输公司的罗洪松说，什么山珍海味、南北大菜都吃过了，可最怀念的还是那顿饺子;曾经的新兵冯辉说，这顿饺子教会了他面对困难想办法、苦中作乐不消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