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过年的餐桌上离不开鱼，这是特殊时间节点对富足生活的寄托和愿望，取年年有“余”之意。不仅在餐桌上，即在房屋的装饰上，也少不了鱼。早些年我家买的年画、剪纸，几乎张张有鱼。挂在院子里的红灯笼，也画上几条金色的鲤鱼。
我的老家处于平原地区，境内几乎没有什么湖泊河流。位于县城东部的繁荣乡倒是有一条通肯河，在地图上也只是细细的一条蓝线，想必河面不一定有多宽，枯水季节也就是涓涓细流吧，能产什么鱼呢?
上世纪七十年代每逢春节市场凭票供应两种鱼：明太鱼和墨鱼。明太鱼也称朝鲜鱼，可能产自朝鲜海域。这种鱼当年三毛钱一斤，每人供应二斤，每个家庭大约可买十几斤，够吃好几顿的。明太鱼蒜瓣肉，白嫩细腻，出锅后满屋鱼香，也算是贫脊年代的美食了。墨鱼我们一般叫墨斗鱼，因它身上携带一个墨包。抠内脏时如果将墨包弄破了，好几盆水也洗不白。墨斗鱼只有一块骨头，梭标形，很脆。有人说如果手划破了，将墨斗鱼的骨头碾成粉末，散在伤口上，止血快，伤口愈合也快。墨斗鱼适宜加洋葱爆炒，有点像鱿鱼，自是不同于其它肉类的美味。
八十年代初开放搞活了，但春节时市场上还是冻鱼居多，每条鱼身上都裹了一层冰，防止风干变质。鱼的品种丰富了——胖头鱼、鲢鱼、草鱼、白鱼、带鱼、晶鱼……有淡水的、有海水的。过年这几天，人们学习探讨这些鱼的做法。哪种鱼红烧、哪种鱼清炖、哪种鱼煎炸……
进入新世纪，春节宴席上鱼类、海鲜类可选择的余地更多了，南方的、北方的、国内的、国外的。除夕夜，人们一般只吃活的鲜鱼，冻鱼毕竟不是很新鲜。有一年春节前夕，做生意的侄子给我送来一条三文鱼，大约一米长，厚厚的塑料密封。饭店里的三文鱼一般切片蘸辣根儿生吃，但家里人并不习惯那种吃法。切块炖了几次，也吃不出多少鲜美味道。妻子咨询别人说三文鱼可以包饺子，于是便剔肉剁馅儿包饺子。眼看二月二开化了，这条鱼才被家人和亲友们处理掉。后来我打电话给侄子：明年可千万别买这么大的鱼了。
随着“舌尖上的中国”热播，我们看到查干湖捕鱼的壮观景象。晨曦中冰面上跑着的马车、拉出冰面的鱼网、七十多岁的鱼把头。在东北，这几年冬捕节非常热闹。江上捕鱼、湖上捕鱼、水库捕鱼……捕鱼现场的各种仪式，渔猎民族的文化传承。敬畏眼前赖以生存的绿水青山，古老的风俗一代代绵延，为的就是红红火火的中国年，为的就是春节家家户户团圆的饺子和鱼宴。
连年有余。每年除夕的上午，我会走到街上，买几幅春联、挂钱、福字，再到农贸市场的鱼市看一看。看着摊主们水淋淋的双手和欣慰的笑脸，看着鱼群在宽大的水槽里欢快地游动，内心漾起粼粼波光。我仿佛看到了冰封大地后一个解冻的春天，也仿佛看到了一个催人奋进、让人奔跑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