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

漫语桃花

作者:一蓑松雨   发表于:
浏览:15次    字数:4650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1334篇,  月稿:0
  草寮内,阴暗异常,不是天气阴雨过多之故,就是心情使然。我处草寮其间,常有晨昏错判之误,有时看不清自己,有时甚至把自己丢失,找不到自己。身体诸多不适,恍恍惚惚的。目所顾者,影非影,物非物,似萍无本无根,游离,悬浮。更有斑乱相驳,作异形怪诞,使神骇心惊,如陷噩梦。

  何以将来计?何以余年计?唉!身处病痛之中,挤点脑髓,为明日作点谋划也颇费劲,焉能组词造句为己之末日表抒?

  近日,江山文学之淡雅晓荷社长询我有文否,我不好作答,写了些东西,片片断断,零零碎碎的,难以卒读,懒得整理成章,污人之目。加之我眼睛肿胀昏花,看书看报,皆是一滩乱墨。每吃力写几个字,瞬忽,再瞄之,不是无头无绪,就是似遭水漫漶,模糊不清,哪来的文呢?

  自三月末以来,没几个丽日蓝天。天色,总是如苦妇丧夫失幼之愀惨,郁暗,默而眉蹙,动而泪堕。

  密密的雨声,循一律节奏,磕碰耳鼓,像耳鸣,又不像耳鸣,尤使人沉郁乏趣,噼噼啪啪,浊了心里的沉默,浑了记忆原本可呈现的清澈。檐下瓦沟滴水如线,像是栅栏一样,囚形拘影,亦不让心神逃逸。人似笼中之鸟,望得见天空,而只空扇其羽,枉自嗟叹、怨艾,恨不能若野鸟翱翔。

  “这周末,有无兴趣去浏阳大围山看桃花?”有老友微信问我。说那举办桃花节,各种桃花竞相开放。

  我反诘老友:“大围山举办不是杜鹃花节么?怎么会是桃花节?”

  朋友释曰:“那有杜鹃花节不假,要等五一后呢!有兴趣的话,到时也可一同去打卡的。”

  我没有贬桃花而褒杜鹃之意,反而,于两者之爱,桃花为甚。无奈近段腰椎其痛频作,腰不能直,拄杖伛偻弓行,如是观花,岂不让人笑话!

  如我辈观花赏花,要么有少年心态,要么有与花相关的青春记忆,而于我,二者皆无矣!一来一回颠簸近三百里,弄不好还要搀扶照顾,于己于人皆有损无益。

  那有仿桃花源之屋舍,不光有桃之夭夭邀宾桃之灼灼迎客,还有良田美池小溪桑竹。饭时,地主设酒杀鸡捕鱼作食,兼而品特色美食。芳草鲜美处,可席地而坐,席地而躺,有万亩桃花可观,千顷李花可赏。

  春风十里花为海,沐于漫漫花香之中,人可为蜂采香蜜,亦可为蝶梦庄周。

  老友的微信,滴滴滴吐出一大片图文,拿把放大镜照鉴,眼睛一字一字啃,我吃不消,跟他不上他节奏。我不悦:“用语音吧,不然,我懒得费神与你这家伙聊了!”

  老友从我言,换成语音。老友熟悉的声音,很传真,贯通我两耳。他又用那(浏阳大围山)“艾草粑粑”诱我馋我。老友怼我,说像我这样牙齿松动,吃软不吃硬的家伙,那“艾草粑粑”乃难得相宜之风味小吃。不瞒诸位,对浏阳艾粑粑有深度好感。大约五年前,我敬耀邦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谒浏阳中和耀邦故里,归途中,于一农家饭庄吃过地道的浏阳艾草粑粑。艾草粑粑,端上餐桌,其热浮蒸,似活物,安然于一盘,或酣然于一碟,举箸夹之,其欲逸欲走之势状,其色仍若在野之色,其香仍是在野之香。其见唇软让,遇舌滋津。我一直想写一小文,以志我于这风味小吃之好,然笔力不济,作罢。

  东坡《菜羹赋》:“汲幽泉以揉濯,搏露叶与琼根。爨铏锜以膏油,泫融液而流津。”东坡这道美味到底是什么食材并无详尽记载,如果吃着艾草粑粑,辅以类如东坡菜羹汤,那真绝味,即便是龙肝凤髓也不敢与比。“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东坡似乎有素食主义倾向。最谙自然之趣者,东坡当属其一也!难怪东坡,其为天下大才,莫非有诸如此类美味润泽之功。

  如今,到处什么花什么节的,应接不暇的,名曰看花,实则看人,看热闹而已。

  于我而言,观花宜静,与观者不宜多,二、三人为佳。花者,以香为语,花与人言,借款款风气,入心入怀,忌喧嚣纷扰,否则,难会其意难谙其义的。

  人或振枝撼干以求缤纷,人或压枝而嗅其芬,人或折而赏其春。手之污,鼻息之浊,花不堪而强忍,花有愠而不敢言。所谓各式花节,乃花之劫,花之祸也!劫后之余生,残华而不实,往往是一地鸡毛,致花容失色,或陷污淖,或遭践踏。所谓花节,有多少真心出乎爱花护花惜花之情!?恐怕还是其它企图吧?我很少见人像为恋者亲者过生日一样为花儿举办节日盛宴的。人损花木之骨,吸花木之髓,生化方法拔苗助长,使其美速成,是其馥早发,造百花齐放之盛况,以营一己之私,这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不过,如若能逆溯时空,桃花仙人唐寅做东举办一个桃花节,那才是天下桃花之幸!“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唐寅种桃树,折花枝以售,沽酒,有私不为私,岂不闻“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这花枝换酒之目的,恐怕无人非议吧!桃有花枝万千,奉几小枝以献,桃也不亏,岂能不甘愿!几小枝桃花赚一个大活人一个大才子,专职种桃守桃护桃,为桃赋诗,为桃歌咏,桃乐着呢!这要比当今遍地盗桃之名弄这节那节纯雅得多!我也一直不敢相信,那些什么花什么节的举办者真有爱花惜花护花之情!

  老友极力撺掇,我差点动摇,要不是自卧榻起身艰难,有痛不堪,我真应他了。

  最后老友知道劝不动我,似搞笑,更似讥我,发了一段昆曲《牡丹亭》之《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的音频给我,“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老友讽我,有如呆守深闺女子,怎知春色如许?不过,这个我乐听爱听,听之,可入梦幻,梦幻之中也有姹紫嫣红呢!管他是讥是讽。

  不过,于这仲春,虽我难效脱笼之鹄振翮高飞,但冒风趁雨缓缓而行,就近不求远,也却无甚大碍,这比局促一隅,心闷气短的,要好得多!偷得雨约风微之隙,风兮雨兮,纤若絮飞,无伞无靴,简衣轻装,任心向使,步晏殊《细草愁烟》音律踏莎而行。就在眼下,就在眼前,也有可观,也有可赏。

  要观桃花,何必爬山涉水呢!老刘家院子里,桃花也许开着呢!?

  老刘家的小楼,砖混结构,洋气,乃山野里高档建筑,楼上楼下都带浴室卫生间,是儿子刘福发达时建成的。山民的房子没有不是干打垒的,干打垒的房子外墙能够抹一层石灰砂浆,那肯定是非常殷实的人家。我对老刘家这栋小楼很羡慕,登他家二楼阳台放目,也有登古城楼的视觉效果。可采远山之黛画眉,可收霞云之熠裁衣。老刘常搬一睡椅,于宽敞的二楼阳台躺着,望月,望星空,我疑他心里装了很多诗情画意的。而这时刻,我只能于透茅椽蓬牖,看点残月零星,心里寡寡淡淡的,一个连贯的句子也作不成。

  老刘家枣红色大门紧闭,老刘夫妇走亲戚去了。山里人家缺的少的,老刘家不缺不少,老刘家院子一年四季不缺花,不少花。小楼四周不乏红花绿叶,有些奇花异草,我大都叫不上名,不知道刘福何处弄来。

  老刘种的十来棵桃树,品名曰炎陵黄桃。黄桃树,没有醴陵本土桃树高大,似小灌木,但开花并无差异,花开也很热烈。十来树桃花点燃的春色,足可以形成花海一般的感触,我喜欢被这花海之浪洗漱的。我环胸抱臂,花近衣襟,花及唇吻,有凉爽肌,花有千朵万朵,我欲一一赞之,不漏一朵。其动,我以心率和之;其静,我收步以屏息。轻飔为之曲,浮光填以词,我仰目,听枝头鸟儿雀儿唱和。

  老刘与我年相若,小楼只他与老伴住,我不管他家有不有人在,我时不时到他家院里逛逛。或有异草仙葩,或有姑苏园林印记,我以“小观园”谓其院。哪怕就是寻常花木,其香清,其色鲜,人移步近睇,疲何有?乏何有?

  早些年,老刘家的桃树,乃是广西贺州鹰嘴桃,亲家翁送来鹰嘴桃树苗,老刘栽之于院子四周。鹰嘴桃,其花绛红,如夕照烧霞,不似我醴陵乡野原产粉红,其欹其曲如梅盆栽,疏密得当,枝或粗或细,或短或长,或平或仄,如宋词小令。鹰嘴桃树有连续几年挂果,味道极佳,我馋之,啖一索二。桃花正盛时,老刘家摆了弄璋喜宴,十几桌酒席,美味佳肴,挺丰盛的。乡邻随礼都未收受,反而都得了二十元回礼,乡邻极尽奉承之词,说老刘孙子将来定然文武全才,文为状元,武可将帅,富敌陶朱。我不知道刘福如何弄来一个“赟”字为儿子取名。“赟”有文有武有财,三样占全,我也笨笨拙拙搂刘赟于怀。刘赟,红扑扑的脸儿,就像熟了的新桃,粉嘟嘟的嘴发出文言虚词一般读音,其圆溜溜的眼睛望我,似与我对答。若非煦风弄了几瓣桃花飘落到刘赟稚嫩的脸上,其感不适,我会多抱一会的,与其单字音对课。

  自儿子刘福与广西贺州儿媳离婚那年始,鹰嘴桃花开渐少,加之老刘见之心酸,不再费心思打理,不三年树萎而枯。真有点繁华落尽之况味!老刘的白发,也和我一样多了!庆幸的是他的身体仍强过我,种粮种菜仍很在行,自给自足,不需要儿子负担。

  2019年年初接手一套设备,花了近六十万,倾尽他的所有。或是疫情影响吧,没业务,没订单,那套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刘福的境况比先前更差,且一日不如一日。

  老刘的院子多了些果蔬,有荠菜花葱花豆花之类,那纯观赏性的花木少见了。这不,老刘栽种的十来棵黄桃,我屈指算算,品尝老刘黄桃也有五、六年的历史,黄桃滋味蛮好的,只比鹰嘴桃的滋味弱些,但我从不在老刘面前说这。

  于我印象里,野外桃花一般开得急不可耐,趁天晴好,不等桃树发出一片新叶,就张一朵一朵笑靥,沐浴于春风,昼受阳光之暖,夜纳星月之柔。谁会否认桃花与春相关呢?桃花,总是讲述与春相关的故事,不管如何,桃花对春感受比人精准,人的直觉已经发现春之音容时,春已盎然。

  近几个月,除了腰椎痛得厉害,我不晓得什么原因,眼睛变得很不好使,两眼球似有肿痛,看什么都比别人多一份,双份!

  不过读【唐】罗隐的《桃花》,也来双份,一在眼,一在心。

  暖触衣襟漠漠香,间梅遮柳不胜芳。

  数枝艳拂文君酒,半里红欹宋玉墙。

  尽日无人疑怅望,有时经雨乍凄凉。

  旧山山下还如此,回首东风一断肠。

  这里诚然没有罗隐他“今朝有酒今朝醉”颓废式及时行乐的样子。桃花之艳,无人来赏,怨东风使之发,更怨东风使之凋,十上不第的大才子,隐而不忍,不忍而隐,惆怅,凄凉,无奈鬓生华发,谁谙美之桃花经雨寂寞之味呢?

  罗隐与桃花自况,其诗文,不是他这棵桃树开的花朵么!?其与梅花三弄柳絮才怎么不可堪比!?

  罗隐,隐了,如一树桃花,隐于山野,然而,其才华不隐,其才华却似桃花般雅俗共赏,其桃花般的香泽氤氲于他的文字,于古于今,于朝于野,于俗于雅,仍存很多经典!

  桃与梅,于我观来,确有几分形似,只因其照映的月份不同,其予人之观感自然不同。人的知觉因温差而异,春的繁复与冬的清寂,本来就是反向的对比,梅,凌寒而开,雪纷纷而香益清。梅之美,犹如暗夜的光。而桃花,似乎要有人或物衬之,否则,其泯然闲花野草矣!仔细思量,梅兰竹菊,亦若然,无人或物衬之,仍可称君子乎?幸甚!当垆卓女,其艳,罗隐用桃花喻之;宋玉墙头,东家之子,其秀色无疑是倾国倾城的级别,以红妆之晕,喻桃红之嫣然。桃花之美,当如此嘉勋!

  自“桃之夭夭”始,桃花从人文从自然吸取了太多太多美之元素,致其美如光,其照如月广大。桃花之美从自然提纯,与人之遭逢,作文艺永远的意象,熏染人之性灵,能说桃花之美不及梅花之美么!?

  次日,友观桃花归,他发微信图片若干,炫其所获。

  一相片让我定目凝睛,相片里靓女入镜,油纸伞下,一缕晴光,照影绰约。这张相片,我点赞并收藏。我回老友:“桃花之美,其美不若桃花丛里那靓女!”老友回我:“登徒子也如是说!”

  大围山桃花,我虽未往观,也仿佛去过,神已驰往矣。要不然,午后浅寐,所梦之境与老友摄影之处,十有九同呢!

  天未昏,雨暂弱为絮飞,我又往老刘家小楼方向走去。他家院子里的黄桃枝头还有少许桃花未开呢?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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