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故乡就是童年 雨,下了两天两夜,清晨,还在连绵。
早上十点多,我和海鹏老师、贵萍妹妹一起,去桑树坪镇兰利煤矿去看望孙宏恩老师。我们驱车从108国道经过下峪口,穿过龙门隧道,顺着黄河边的大路,经过硙子沟、马家塔、老虎豪等等12座大桥,然后向西拐,然后再向东,下到一个山沟。
从沟底往上看,山上升起了云烟,像薄薄的轻纱,随着车子的行进,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曼妙舞蹈。翻过山沟,再爬上沟顶,就到达孙老师工作的地点。
今天恰逢他休息。在他的单身宿舍,我们闲聊了一会,孙老师就端出来他事先准备好的饺子,还有自己酿制的葡萄酒。于是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四个人天南地北、诗词歌赋、古今中外,聊得不亦乐乎。
孙老师人很勤快,他利用空闲时候开了一块空地,种了各种蔬菜。这不,饭罢,蒙蒙细雨中,他领着我们欣赏他的菜地。
菜地里有菜畦,分割成小块,茄子、辣椒、秋葵、西红柿、青菜。茄子、西红柿搭起了架子,架子上有花朵,还有果实。叶子上带着雨露,招人喜欢。西红柿叶上的雨露最美,三四五六七八颗,圆溜溜的,镶嵌在花纹的边边上。轻轻地摇动叶子,雨露咕噜咕噜地滚动,而后“咚”的一声,融入了湿漉漉的泥土里,不见了踪影。雨露会说话,清清爽爽地,透亮透亮地,可爱的。
秋葵,第一次见到,尖尖朝天而生,像朝天椒。母亲种过朝天椒,就两棵,一棵尖的,一棵圆的,最后都变成了红色,火辣辣地。秋葵都是尖的,不能变红,虽然已经变老,虽然要将成为种子。
西红柿挂在架子上,青色的,很养眼;微红的,让人禁不住流口水,更忍不住框入镜头。还有紫色的茄子花,黄色的花蕊,似乎有一股灵性,让我回到童年的故乡。
童年的故乡有一片菜地,在大德堡村西沟的边上,是我们家的自留地。勤劳的母亲就在地里种了辣椒、韭菜、西红柿、黄瓜、长豆角,田垄分开,互不干涉。
辣椒是线辣椒,花色洁白,开得娇小,像无数颗闪烁的星星。结出来的辣椒,有的弯弯,有的笔直,细长的,翠绿的,不怎么起眼,但很辣。韩城有一大怪,青辣椒沾盐是道菜。记得农忙收割麦子的时侯,中午休息时间,辛苦了一早上的母亲扔下镰刀,抬手摸一把额头脸上脖子上的汗水,在衣服的后背上蹭一蹭,就从地头杨树树杈上取下挂着的包包,然后盘腿坐在树下阴凉处,从包包中掏出一个裹着的食盐的纸包,打开来,再拿出一根线辣椒掰成两半,沾上盐,一口辣椒就一口自己蒸的馍,就是一顿中午饭。
那个时候,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的麦子,需要人们弯下腰一镰刀一镰刀割下来,然后用麦秆打成捆用肩膀背到架子车上,再拉到场里,圆场,晒干,再牵着蒙着眼睛拉着辘辘的牛,转圈,碾场,起场,扬场......
麦子成熟,这是农民一年的希望,生怕天下雨,一点都不敢耽搁。所以遇到好天气就起早贪黑,龙口夺食。只有把麦粒装回家,才能放心。
中午在地里不回家的人们,好像已经和母亲商量好了,辣子沾盐就馍,似乎成了白杨树底下的一道风景。
你别不信,很好吃的。难怪到现在,还有人在微信圈晒青辣椒沾盐就馍。这就是故乡的味道,童年的味道。
故乡的菜地边上有两树指甲花,高挑的个子,秀丽的枝丫。粉色的花朵上晶莹着星星点点的雨露。翠绿的叶子尖尖上,透亮着颗颗玛瑙。突然,我似乎看到了母亲,她正在摘指甲花,红的粉的白的紫的,还是多层,有的绣成了疙瘩。她摘了好多花,加上一些叶子,回家放在一个小碗中,碗里放了白矾,一起捣成泥状。晚上,她又从后院的桑树上摘下桑叶垫在我的手指蛋上,再把捣好的指甲花泥捏上一点,放在我的小指甲盖上,然后用桑叶包裹好,再用缝衣服线绑好。于是我把十个小手指高高举起。生怕晚上睡觉会蹭掉一个。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拽掉手指上所有的桑叶包看个究竟,然后伸出十个红指甲兴奋地给母亲看。
两双眼睛盯着举在空中的染得黑红的小手指头,和小手心里流下的指甲花水的红色印迹,母亲笑了,我也笑了。
母亲消失了,我的眼泪婆娑而下。
童年的故乡有涝池。涝池,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洗衣服的地方,水有时候浑浊,有时候变绿,大多时候很清澈。不分春夏秋冬,不管棉衣单衣鞋袜,还是老的粗布单,还是小孩子的尿垫子,都在里面洗。涝池边有洗衣石,星期天早早就去沾石头的。遇到大件,就会抡起棒槌“咣咣咣”敲上一阵子,似乎这样才能洗干净。冬天结了冰,把冰敲个窟窿,从冰窟窿中舀水洗。夏天,小孩们会在里面游泳,大人也去,算是洗澡吧。于是,我佩服老人们说过的涝池的过滤功能。
涝池,也是大德堡村的蓄水池,池子的水是下雨时村里四面八方的雨水汇集而成的。记得下大雨的时候,大德堡最中心的石头巷里的雨水浩浩荡荡地从西头滚向东头,然后向南拐弯一起涌向涝池。孩子们经常成群结队,在石头巷中间的雨水中肆意地奔跑。虽然浑身被大雨浇透了,但一脸的快乐,一脸的顽皮,一脸的笑容。
涝池的水满了会溢出来,顺着道路流向南沟,年复一年。
南沟在村子的东南方。南沟有菜地,有瓜地。也是孩子们的乐园。
要去南沟,必须经过石头坡。石头坡,是用青石做成的大小相等的长方形条石,一块横放,两块竖放,紧紧相连,铺成了一条约有二三十米的坡。小时候,经常从石头坡经过。那时候,生产队的菜地就在南沟,社员去买菜,需要拿菜票。菜票用牛皮纸做的,上面印有二分、五分、一毛、两毛、五毛的字样。各家的菜票是用钱从生产队会计哪里买来的。记不清是几岁,只记得是一个夏天的早晨,穿着短袖,短裤,凉鞋,提着笼笼,跟着小叔的屁股后面,一边玩一边下石头坡。突然小叔喊了一声“蛇”。我抬头顺着小叔手指的方向,远远看见石头坡右侧小路半截处盘着一条白色的大蛇,随着小叔的惊叫声瞬间变成了扭动的长条。吓得我一个趔趄,整个身子连同笼笼,一起从这条蛇盘踞着的小路咕噜咕噜滚了下去。小叔紧接着向我跑来。蛇,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还好我完好无损,只是胳膊被路边上的刺擦破了皮。从此之后,一听到蛇,我就满身的鸡皮疙瘩。
石头坡下来的路从大德寨门口拐了弯,向南成了羊肠小路,再往东下一小坡,坡顶有一条高高的塄,塄的下方有棉土,棉土表面有一圈一圈的像螺旋一样的小漩涡。小孩们会用小手悄悄地向下抓有漩涡的土,并迅速握住小拳头,然后拳头朝上慢慢展开,很快一个带着小小尾巴的小虫子会急切地逃生样倒退着往土中钻,当小虫子接近手心时,手心会觉得痒痒,很好玩的。这种虫子学名叫什么,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小孩子们叫它“螺密倒塔”。
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只知道它的身体像个睡着的陀螺,并且用尖尖的尾巴往后倒退着前行,很有乐趣。还有墙根下的“勃勃”,地上的蚂蚁,杨树上的知了,春树上的春蛾,国槐树上的槐树揪(吊死鬼)。
童年的我们,总会和故乡里的小虫子们成为好朋友的。
昨晚看星光大道,主持人朱迅有句台词,想起故乡就是少年。我说,想起故乡就是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