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6日中午,天气闷热,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妻子突然推了我一把,带着哭腔说:“不好了,大哥去世了。”听了妻子的话,我顿时如雷轰顶,眼冒金星,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简直不敢相信妻子的话,瞪着眼睛怀疑地说:“不可能吧?端午的时候还没听说大哥生病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妻子见我不信,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把手机递给我说:“你看看,这是侄女刚发的讣告。”我接过手机一看,微信家属群里确实有一条侄女刚发的消息:父亲今日凌晨因病在北京朝阳医院抢救无效,不幸去世,敬请各位亲人知悉。得此厄耗,有如晴天霹雳,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手机脱手掉到地上,瞬间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大哥,端午期间我还曾与您通话交流,互诉兄弟之情;然而曾几何时,您竟然撒手人寰,不辞而别?您怎么走得如此匆忙,这般决诀!更令我感到万分痛心和终身遗憾的是,我们竟然没机会见您最后一面,看您最后一眼,从此阴阳两隔,再见无期,怎么能不叫我们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后来听大嫂和侄女说,大哥很久之前就患了膀胱癌和前列腺炎,血糖也比较高,需要经常打胰岛素,间隔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做手术或化疗,病痛不时困扰和折磨着他,然而他却总是乐观面对生活,从来不皱一下眉,从来不喊一声痛,总是默默忍受,苦苦支撑;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
大哥即使病魔缠身,但对我们兄弟姐妹却始终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血糖有点高,从来不跟我们说患有膀胱癌和前列腺炎的事,一直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分。由此可见,大哥对病魔是这般的无畏,如此的坚强,而且他总是为亲人着想,不肯麻烦亲人,不愿拖累亲人,不由得叫我们肃然起敬,感动万分。
我们家兄弟姐妹众多,大哥是长子,我排行最小;由于过去家里人多劳少,生活困难,大哥和奶奶很早就跟着伯父伯母到了北京生活,伯父伯母把他视为己出,疼爱有加;大哥也很懂事,在家里一直尊老爱幼,与大姐和弟妹们和睦相处;大哥在伯父伯母的悉心教育培养下,自立自强,积极上进,初中毕业后就响应党的号召参军入伍,在部队的大熔炉里锻炼成长。
由于大哥在部队表现出色,很快就脱颖而出,没几年时间就入党提干,后来由于历史原因,大哥他们所在部队解散,大哥从此惜别军营,转业地方,分到北京市供销社果品公司下属某区的一个果品批发部工作。大哥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和勤奋努力,仅用五年时间,就由普通职工提拔为批发部主任。
大哥担任果品批发部主任后,励精图治,开拓进取,又用了几年的时间,把一个濒临破产的果品批发部搞得风生水起,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在全市的果品批发部中脱颖而出,经济效益首屈一指,令全体同行和总公司领导刮目相看。数年后,大哥凭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更上一层楼,成为北京市果品公司常务副总,在北京市果品市场呼风唤雨,如鱼得水。
大哥大我二十来岁,我在少儿时代对大哥的情况知之甚少,印象模糊,只凭父母的简短讲述有个初浅印象;因为那个时候大哥正处于创业阶段,忙于事业和工作,极少回家探亲。我跟大哥最初的接触,还是在我从柑桔生产办公室下岗之后,那时我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父母便叫大哥给我找点事做,大哥经过慎重考虑,答应父母叫我到北京工作,得知此讯,我喜出望外,如获至宝。
我匆忙打点行装,兴致勃勃地来到北京,大哥当时正好出差到了外地,我住到伯父家里,盼望大哥早点回来,为我安排一个轻松如意的工作,从此可以跟着大哥吃香喝辣,沾光享福,因为古话说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谁知令我失望和沮丧的是,大哥不等出差回来,竟派他们公司的司机把我送到了北京郊区的南口农场,安排我到一个鸭场上班。
虽然鸭场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但我发现鸭场地处偏僻,远离闹市,而且场里每当一刮风,一阵鸭粪的臭味便扑鼻而来。一见此情此景,我刚来北京时的高兴和激动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郁闷和烦恼。心想:大哥,你堂堂北京市果品公司副总经理,怎么把我安排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我心里想归想,有情绪归有情绪,但还是留在了北京昌平南口农场工作。当天下午我到镇里买了些日常生活用品,次日就正式分工上班了。我每天的工作是用高压水枪冲洗鸭圈,鸭圈里遍地粪便,臭不可闻,把我呛得直想呕吐。下班回到宿舍,我感到腰酸背痛,四肢乏力,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像浑身散了架似的躺到了床上。
在鸭场每天周而复始的工作单调而乏味,半个月后,我趁着休假去了伯父家,先向伯父诉了一番苦,然后委婉地向伯父表达了希望大哥给我换一份工作的意愿。伯父听了我的请求,沉吟一会,严肃认真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可你知道吗,你六哥(伯父的小儿子)在你大哥下属单位干了十多年,现在还是普通职工一个,而跟你六哥同期参加工作的一些同事早已走上了领导岗位。”
听了伯父的话,我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哥的处事之道,他是一个只讲原则,不循私情的人,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估计找他调动工作的事彻底没戏了。回到鸭场后,我虽然情绪低落,但每天还是认真完成工作任务,晚上继续发挥我的特长,坚持写作给报社和总公司投稿,随着我的稿件纷纷见诸《北京日报》、《京郊日报》及总公司的内部刊物,我一时成了鸭场的“名人”。
半年后,鸭场领导根据我的特长,调整了我的工作,安排我到办公室从事宣传工作;后来鸭场业务扩大,领导又安排我从事业务工作,专门负责肉鸭销售。大哥后来听说我进步了,先是表扬我一番,然后又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务必戒骄戒躁,争取再进一步,我郑重地点头答应。
有一次,我带着女朋友到市里逛街购物,正好碰见大哥跟他们公司的司机在附近办事,为了在女朋友面前显摆一下,我走到大哥跟前悄悄地问:“大哥,能不能派你们公司的车送我们一趟?”谁知大哥却轻言细语地说:“你给我算一笔账,你跟你女朋友如果坐公交车回南口农场的话,仅花二十几块钱;假如我们公司的车送你们两个一趟,来回却要一百多块钱油费,还要耽误司机的时间,你说怎么划算?”
我听了大哥的话,顿时脸上一红,哑口无言,大哥的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近人情,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但却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我只好无奈地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在我刚才跟大哥说的是悄悄话,女朋友和司机都没有听得见,否则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尽管大哥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但他也有柔软的一面,他一直很关心我的工作和生活,很牵挂家里年迈的父母,连同所有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孩子出生后,我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会问起我孩子的情况,关爱之情,溢于言表,直到我孩子上了大学,眼看就要毕业……谁知大哥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们从此再也听不到他的殷切嘱托。
夜已经很深了,我却久久难以入睡,默默地看着家属群里大哥的遗像发呆。回望大哥的一生,他不仅是我的好兄长、好老师、好榜样,也是一个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更是一位好领导、好同事、好邻居;他低调务实,谦虚谨慎,喜欢助人为乐,成人之美,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和楷模。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大哥虽然走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将永远铭记在我们心中,历久弥新;他优良的品质、高尚的情操,将永远激励我们披荆斩棘、奋勇前行!
安息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