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人生

【晓荷 奖】枣林墓园(微小说)

作者:驴鸣   发表于:
浏览:20次    字数:1415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6篇,  月稿:0

  现代化动车的确飞速,十余小时就奔驰两千公里。当我走近姨娘魂牵梦萦的小山村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天边一抹晚霞给剪影般的枣林镶上了一道金边;月辉下树影婆娑,摇曳着一条逶迤的进村小路。

  姨娘说,二舅爷正是在这条出村的小路上骑着大红马抗美援朝的。当时小路上挤满了人,亲人们饱含热泪为战士壮行,千叮咛万嘱咐。但二舅爷的心早已飘在高悬的旗帜上,鲜艳如红旗一样,誓与国旗、阵地共存亡的决心随风飞扬。

  我躺在二舅爷的农家土炕上想象着,枣林墓园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趴下,注意,火焰喷射器!”随着叫声二舅爷扑过去,身体死死压着小战士。听到二舅爷大叫一声,看着二舅爷在睡梦中安详的模样,姨娘千百遍为我讲述二舅爷在朝鲜战场上舍身救战友的英雄形象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没打扰二舅爷,轻轻走进西厢房。八仙桌上一张发黄的照片镶在一个木质镜框里。那是一个头戴护士帽穿着土布护士服的漂亮小姑娘,两只大大的眼睛,在今天看来仍是一个回头率极高的小美女。哦,这应该就是颇富传奇色彩的二舅姥吧!

  姨娘说,二舅爷在朝鲜战场上重度烧伤后回到国内,大病初愈即回到家乡休养。地方政府为他的后续治疗和照顾,专门委派县医院一位小护士陪他一起回到了枣林山村。

  自古美人爱英雄。后来,美貌的小护士冲破一切阻力嫁给了二舅爷。但婚后几年过去,小护士妻子——二舅姥没有生育一男半女,不得不抱养了一个女婴抚养。这就是后来扎根边疆、如今病重的我的姨娘。

  姨娘进县城高中后,政府照顾转为城市户口。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共和国那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中,姨娘学着二舅爷当年的英雄行动,瞒着二舅姥报名支援边疆,后来又自作主张嫁给了边疆屯垦军人。她这一系列举动大大伤透了二舅姥的心。此后的二三十年间,二舅姥总是郁郁寡欢,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郁郁而终。姨娘痛心流泪说,二舅姥为见她最后一面死不瞑目,直到她请假赶回来奔丧,用手轻抚二舅姥的脸庞,二舅姥的眼睑才闭上。姨娘大哭两天后把母亲送葬到枣林墓园。

  吃过午饭,在我的请求下,二舅爷带我到埋葬二舅姥的枣林墓园看看。我们出村向东穿行三四里路远的枣林,走过一座小木桥就到了墓园。墓园里遍地灌木蒿草,十几座坟茔在其中若隐若现。只有最南边的一座坟尾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碑。我蹲身读着上面四个几近剥落的刻字:护士之墓。

  我问身旁的二舅爷:“怎么没有刻上二舅姥的姓名呢?”二舅爷仿佛陷入了无限的回忆和伤感之中,低沉着说:“这是你二舅姥的临终遗愿。她说,她非常喜欢护士这个职业。但没想到上班没多久就被分派伺候我一个人,更没想到伺候了一辈子!”二舅爷说着,夕阳映着他如核桃皮般胡子拉碴的脸,让人深味着一种历史沧桑感。我有意目测了二舅姥坟茔西南边,足足还有容纳一座坟茔的空间!

  又一个黄昏渐临。又一轮圆月升起在枣林。墓园依旧。山村依旧。村里老人们围坐在二舅爷的土屋前,就着皎洁的月光,吃着自家出产的红枣,畅饮着当地酿造的醇香土酒,诉说着岁月里那些挥之不去的亲情、友情和爱情。我想,这些美好的回忆,在脑海里时间长了就会发酵,酝酿出浓浓的亲情乡愁,弥散在这天地之间……

  明天我就要返回边疆了。我将告诉病重的姨娘——几十年前和我母亲一样飘零到边疆的姐妹——二舅爷的女儿,这次我实地踏勘了她护士母亲的墓地,不久的将来她完全能够安心地躺在母亲的身旁,陪伴母亲到地老天荒!关于这一点,在枣林山村这一星期里,我始终没向二舅爷说起……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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