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老家，上午天灰蒙蒙的，偶尔有点儿雨飞飞儿在飘。
母亲见到我很高兴。她说，刚和你姐把并的四季豆灌了水。我知道“并”的意思，是用锄头先把地弄出一小块来，把土平整欠(轻挖)细，再浇水发湿，搅成粘土，然后用镰刀或者竹片切成一个个小方块——但切而不断，下面仍是相连的。方块稍干，将各种处理过的蔬菜种子，如四季豆、豇豆、南瓜、冬瓜甚至辣椒籽等，按进每一个小方块里，一个方块有二至三粒种籽，再覆盖一层薄薄的细土...... 所谓“处理”，其实很简单，大多拌点草木灰而已。这个过程就叫“并秧秧儿”或“并种”，它和“点种”(播种的意思)不同，点是挖好窝，丢入种籽，浇水盖土。并秧苗的优点是发芽率高，耐旱，长势快，待长到两三寸高，就可以移栽了，成活率也很高。移栽时，用镰刀将那一方棋盘状的大方块，敲松，轻松地一掰，一块块小方块就断开了。点种发芽慢，长势也慢，与并种相比，区别明显，如四季豆，并种的牵藤开花结果，至少比点种的早半个月。起初主要并种蔬菜，后来棉花也并种。玉米也是点播的，后来发现并种特别耐干旱，易成活，就改用并种了。并种的缺点是工序稍复杂，因为要移栽，增加了人工。
母亲让我查一下哪天春分?我说，二月三十。母亲说，今天二十七，还有两三天。我们母子俩说的是都是农历，老一辈的人习惯记农历，公历往往记不住。母亲说，每年春分前后，正好并秧秧儿了。
午饭后，母亲说，路边上的那个古井，水很多，可以翻点水到菜园地那个水凼，来浇菜。我问，那个凼不是有许多水吗?她答道，上次你哥钓的鱼，放在里面的，这段时间并秧秧儿，用了不少水。今天看水有点变颜色了，多翻点水来，改变一下。我于是拿起挂在墙上的塑料软管，走到菜园地上边的那口古井，母亲提了一只小铁桶，是用来灌管子水的。我趴在井沿，将铁桶伸入井水中，打一桶水上来，将软管放入桶里，然后将软管的另一端，一路放到下面水凼边，使劲吸了十数下，软管的压力逐渐变小，只见一股水从半透明的软管里往下流来...... 于是喊母亲将软管从桶里取出，放入井里，水汨汨地流入水凼中。大概一个小时，水就漫上来了，几只鱼儿在出水口欢快地跳着，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母亲让我看她种的菜，嫰绿的叶子很讨人喜欢。水凼边有不少的折耳根，正发着嫩红色的叶子。母亲说，我去给你撬点回去吃。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椿芽发芽了没?香椿的叶子，我们叫“椿芽”或“椿尖”。每年的清明节，我们都会去摘房后的几株椿芽。那个时候，椿芽刚刚开始发出来，正是好吃的时候。椿芽烘鹅蛋，是家喻户晓的一道传统名菜，但我们也喜欢吃豆瓣酱拌椿芽，那种特有的两种混和的香味，真令人向往!
母亲说，她也差点忘了椿芽。还是昨天，她去打扫阳沟里的竹叶，才发现那几棵香椿，早就发芽了，有几枝的叶子还有点老了。往年，一定要在清明节才有。今年是不是温度有点高才早发芽哦?
其实也不尽然，这不舅舅家昨天才砍了一棵大香椿树，还没发芽，今天我们去看他家屋后的几株，只有一株发了芽，另外两株连苞儿都没有呢。
母亲指着地里的豌豆和葫豆，说，今年的豌豆、葫豆光开花没结豆。这话中午舅母也说过，还说，不是一家这样，全部都是。我回了一句，这才怪哦!
母亲说，“重阳撵霜降，豌豆葫豆光棒棒;霜降撵重阳，豌豆麦子轧(压)断墙。”我问，啥意思哦?母亲说，重阳节后是霜降，来年豌豆、葫豆没收成;霜降在重阳节前，豌豆、麦子收成好。
我表示怀疑，查了一下黄历，重阳和寒露、霜降两个节气之间，有三种情况：重阳或在二者之前、之间、之后。去年(壬寅年)的重阳节确实在寒露、霜降前面;前年(辛丑年)重阳节在二者之间;上前年(庚子)重阳节在寒露、霜降之后。前两种情况即为“重阳撵霜降”，后一种则为“霜降撵重阳”。
农俗(或者农谚)真能反映农作物收成吗?这是我今天见识到的问题。
——写于2023年3月18日(癸卯年春分前三日)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