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振明在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劝解雷娇兰:“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既是夫妻,双方就应该多多体谅!你们应该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毕竟啊,一辈子的路还长着呢!这样天天打闹下去,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劝你们呀,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好不好?”黄振明连哄带劝,把雷娇兰送出办公室门口,可雷娇兰怒气未消,仍旧骂不绝口。
见雷娇兰走下楼梯,黄振明返回办公室,连连摇头叹息:“何南岭娶了这样的婆娘,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下午无课,我坐在办公室埋头备课。林楚强一脚跨进办公室,匆匆前来找我。我见他满脸严肃,知道肯定有麻烦的事儿。
林楚强把我叫出办公室,站在阳台上小声地跟我谈话。他说,最近他在学生食堂发现一桩怪事,有胆大的学生竟然伪造加菜票,每次加菜票居然多出二十多张。林楚强说,经过他的仔细鉴别,发现菜票造假技术一流,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他说,经过暗中调查,他发现蛛丝马迹,把目标锁定在高一住宿生身上。
林楚强说,昨天晚饭前,天空下起一场毛毛细雨,他把数百高一住宿男生集中在饭堂前训话,并罚他们淋了半小时的雨水,以此作为处罚。他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肇事学生今天仍不主动自首,每天吃饭前,圴要在饭堂前罚站半小时。今天,终于有几位学生忍受不住,向他举报数名嫌疑学生。林楚强告知我,据他手里掌握的线索,我们班有两位学生参与此事,一位叫钟金恩,另一位叫李国林。
我听林楚强说体罚了学生,心中不悦,怎能动辄体罚学生呢?而且在下雨天体罚学生,万一学生淋了雨,感冒发烧,耽误了学习,那该如何是好?令我觉得奇怪的是,钟金恩和李国林平日看上去挺老实本分的,他俩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实在令人难于置信。银河中学学生的伙食向来较差,主要原因是大部分学生来自农村,学校考虑到他们家里的经济能力,在收取伙食费时,并不敢提高标准,以免增加他们的家庭负担。每周对住宿生加一次菜,这是银河中学多年的惯例。我读高中时,便是如此。所谓加菜,就是总务处工作人员从菜市场买回便宜的肥肉,把肥肉切成块状,再加上白萝卜,投进大铁锅里煮熟,便按人头分发给学生。每次加菜,每位学生可分得两勺肥肉和萝卜。因为学校平时的伙食不好,学生们都特别期待加菜的到来。每到加菜时,学生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欢呼雀跃,有的在饭堂前敲打着饭盒,有的吹起了口哨。那情景比过年还要热闹呢!
林楚强命令我说,要立即找到这两名同学,把他们领到他的办公室接受调查,并要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林楚强向我交代完毕,先回他的办公室去了。
我不敢怠慢,亲自到课室叫上钟金恩和李国林,领着他们来到行政办公室一楼总务处。
钟金恩和李国林见我把他们叫总务处,似乎预感到不妙,忐忑不安,脸色极是难看。
林楚强见了钟金恩和李国林,一张青脸绑得紧紧的,一言不发。他用手指了指办公桌旁的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我不敢违逆林楚强,便一屁股坐下来。
林楚强素以严厉著称。当年我在银河中学读高中时,也在学校寄宿。那时,林楚强就是银河中学的总务主任,负责后勤管理。他不苟言笑,非常刻板,抓到违纪学生,动辄采取体罚的办法,或罚站马步,或罚长跑,或罚扫地,决不轻饶。违纪学生站在他面前,总是被他一双怪眼盯得发怵,惊惧不已。我们暗地里都叫他“黄世仁”。
我细细算来,林楚强今年应该五十有余,他除了双鬓有点斑白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甚好,一点也不显老,倒像是一位四十出头的精干中年人。
林楚强站在办公桌前,双手叉腰,怒视着钟金恩和李国林。他的双目睁得圆圆的,两道精光从眸子直射而出。他随手操起办公桌上一块巴掌般大的小木板,狠狠地往办公桌面上一砸,“啪”的一声响。钟金恩和李国林吓了一跳。我也不禁打了个寒噤。
“你们两个野仔好大胆!竟敢私刻公章,伪造饭票,扰乱学校食堂秩序。你们知道吗?你们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国家法律,我只要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向公安干警报案,他们就会立马赶来,把你们关进黑班房喂蚊子,让你们好好享受‘生活’!”
林楚强怒斥钟金恩和李国林时,气极败坏,他咬牙切齿,脸色铁青,语气严厉。钟金恩和李国林吓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林楚强见把两人震住了,语气变得柔和些:“不过,我看在你们是学生的份上,只要你们主动承认错误,说出伪造菜票的内幕,举报其他参与者,学校可以从轻处理你们。这个机会,希望你们好好把握!”
林楚强对付学生果然有一套,他软硬兼施,三言两语,把钟金恩和李国林唬得战战兢兢。
到了这个时候,我作为钟金恩和李国林的班主任,不出来说几句,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对钟金恩和李国林的所做所为,我心里虽然十分不快,但我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林主任说得对!只要你们如实坦白,主动认错,交代其他学生的违纪经过,学校可以从宽处理。否则,谁也帮不了你们!你们别令我失望!”
钟金恩和李国林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并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李国林才嗫嚅着说:“林主任,秦老师,我们知道自己做错了!”
我与林楚强对望一眼。林楚强见两人承认了错误,眉头舒展,点头赞道:“这样才是好学生,知错能改,迷途知返。我且问你们,你们如何想到要伪造菜票呢?还有哪些同学参与了这件事?”
“那天,晚餐前,我们五六位要好的同学聚在宿舍闲聊,大家取出加菜票,准备去打饭菜。其中一位同伴忽然说,如果我们可以多打一份菜,就可以多吃一份猪肉,吃饱喝足,那该多好啊!其中的一位同伴立即接口道,好啊,我们可以伪造加菜票,请凌耀明帮忙刻公章。”
“凌耀明是谁?他怎么会刻章?”林楚强追问道。
“凌耀明是高一(5)班的学生,他的舅舅在县城开了一间店铺,专门从事印章刻印工作。凌耀明经常出入他舅舅的店铺,对刻章感兴趣。他舅舅从旁指点一二,没想到,他居然一学就会。我们见他用橡皮胶刻的印章,字体非常漂亮。”
“于是,你们跟他串通一气,私自刻印学校公章。凌耀明怎么会轻易答应你们呢?”林楚强继续追问。
钟金恩脸一红,低声地说:“开始的时候,我们跟凌耀明商量这件事,他死活不肯答应。可我们说,反正就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知道这件事,只要我们不说,天不知,动不知!凌耀明经不起我们的软磨硬缠,最终只好答应。凌耀明偷偷刻好了学校公章,我们在新华书店买了一盒印油和一叠白纸,便伪造了加菜饭票。第一次,我们怀惴着假菜票去饭堂窗口打菜,心里非常紧张和害怕,担心被打饭菜的阿姨们发现,把我们逮住,可她们竟一点也没有看出破绽来,我们这才放下心来。每次加菜,我们每人都打两份,一份用的是真菜票,另一份用的是假菜票。”
“可是不对呀,如果你们只有五六个同学弄虚作假,我们饭堂的菜缺口为什么那么大呢?我计算过了,我们现在每次加菜,比以前多煮两大盆,可还是不够分发呀!”
见林楚强提出疑问,我便追问道:“你们不止五六位同学参与这件事吧?”
“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有五六位同学参与这事,可后来,有些同学知道了我们的事情,纷纷找我们要菜票。到了现在,大约有二三十位同学参与了这事。每个班都有三五位同学。”林国林垂头丧气地回答。
“今后,你们要引以为鉴,凡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见侦破了学生伪造菜票案,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郑重相告。
林楚强顺藤摸瓜,把伪造菜票的学生一网打尽。为了杜绝类似事件再度在校园内发生,林楚强想出一个妙计,他在菜票上除了加盖学校公章外,另外再加盖一个钢印。如此一来,学生若要伪造菜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学校对伪造加菜票的学生进行严肃处理,分别作出记大过和记小过处分,对几位牵头的学生,同时作出留校察看处分。在召开家长会时,学校对这批学生进行严厉的通报批评,并着令家长务必要严格加强对孩子的教育管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