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作者:心怡  于 发布   
字数:4390   栏目:青春校园   浏览:0
书名:青春脱轨者
程天纯把车停好,匆匆环顾一圈,再看锦儿,她已经领着小鹿朝着大山的一侧走去。他半侧过身子,目光被那条浅河吸引了过去,河水清澈见底,微动的波纹看得出河水向着远处流动着。步道和山崖间那条长长的,伴有碎石块儿的地上缀着葱绿的小草。这里罕有人迹,目力所及之处都是那样空旷、悠远。

  程天纯真正从感官上体验到了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年代,人们在这些大距离之间行走的艰辛。空气中的潮气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举目望去,锦儿带着小鹿已经向着大山的方向跑出了不少路。朝着山脚下移动的锦儿和小鹿的身影,再一次让程天纯领略了大山的雄奇与浩大。

  程天纯追了上去,锦儿的背影让他想起前几次难忘的同行,这其中当然还包括在梦乡的记忆,而现在就要再加上一次高度上大落差的行程了。

  锦儿显然是感知到了她身后的程天纯,可她的脚步并没有慢下来。

  “前面不远应该有个凉亭,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雨。”程天纯气喘吁吁地看着已经在他身侧的锦儿。

  锦儿转过头来看着程天纯:“嗯!”

  这个起始段的步道坡度并不大,当初修建时,刻意增加摩擦力的路面有几处已经冒出了小草和绿苔。程天纯看着手机上的坐标,加快了脚步。

  一座木制凉亭已出现在前方,倾斜的顶盖边缘向外探出,远远超出了凉亭的四根柱子。凉亭的一侧,隐隐露出的半个亭子对着路边,另一侧,必是陡峭的山崖了。

  小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她那颠簸的臀部让程天纯想起了奔腾的马匹。

  锦儿又跑在了程天纯的前面,程天纯看着她的背影进了凉亭,他在锦儿背影的联想中进了凉亭。他先是仰视了一下凉亭的顶部,随后走到一边,向外望去,才发现空中已有雨线了。亭子的下端就是一条天然岩石构成的沟壑,透明的水流向下坠着,在岩石的嶙峋处溅起白色的泡沫。程天纯顺着水流的方向望着山脚下,才知道已经上到了一定的高度。他抬起头来看了眼山顶,感受着耸峙的崖峰和深邃巨壑形成的视觉奇景;再看山势,随着升高越发陡峭。他不由得转过头来看一下锦儿,只见锦儿面对着山峰,双手合十祈祷着。程天纯看着锦儿,没有作声。凉亭四角,水滴快速溅落着,近处的一簇四季竹沐浴在淅沥的雨水中。

  雨后的空气更清新了,小鹿仍旧跑在他俩的前面。程天纯看着对面那座巨大的山峰,脚下这段难得的宽敞地带,平坦得感觉不到坡度。地面上的绿色已经让步道几乎看不出敲凿的痕迹,让人觉得这段步道是拜上苍所赐。

  渐渐临近的陡坡让程天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这条路到此为止了,接下去的路才是真正的山路,显然是旅游便道还没有开拓到这里。眼前的这条坡道只是勉强能够让人向上攀爬,好在密集的树木可以在爬坡的时候顺手借一把力。

  小鹿在前面开路。她现在也没法蹦跳了,四条腿在陡坡上努力向后蹬着。程天纯也不能和锦儿交谈了,哪怕是一个眼神的传递都变得很困难。到了这个高度,程天纯萌生了从未有过的登上山顶的渴望。他突然想起了天气预报,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下一波雨在三十分钟后到来。他抬头望了一下山顶,有点绝望。再往上走,已经没有避雨的凉亭了。程天纯焦急地仰头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当他的目光落到近处时,却发现小鹿不见了。他急的对锦儿喊着:“小鹿呢?”

  锦儿向后扭过半个身子,看了眼程天纯:“在前面呢!”

  程天纯顺着锦儿的背影往上搜寻着,看到小鹿在五十米外的地方,她的动作明显加快了。程天纯接着埋头攀登着。

  “快看前面!”锦儿突然叫了起来。

  程天纯看着锦儿,锦儿站在那里,手指着小鹿的方向。小鹿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而在她的头上方有一小块平地,更惊喜的是:一块大岩石向外凸起,明显可以遮挡雨水。

  “天助我也!”程天纯喘着气。

  雨点已经落了下来。眼见得近在咫尺的大岩石,程天纯不再犯愁。

  程天纯的双手已经抚在了平地的边缘,锦儿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握住了锦儿纤细的手腕处,翻上了平台。大滴的水珠已经开始打在衣衫上。他跟着锦儿躲进岩石下面,衣服幸好还没有湿透。他和锦儿四目相对,笑了。雨点在地上敲打出了密集的声响。程天纯和锦儿尽力把脚往里缩着。雨点落处恰好在脚尖外几厘米的位置。

  程天纯看着岩石上滴落下来的水珠:“这阵雨停了。今天不会再有雨了。”

  锦儿看着程天纯,像是她并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微笑出现在她的嘴角。

  程天纯冒出了一个念头,他应该确保锦儿此行的每个细节都顺利:“不过这阵雨停了以后,半小时后还会有很短的一阵雨。但我们不能在这里等。”

  程天纯在上坡途中往下一看,才发现已经在很高的位置了。他来不及欣赏这震撼人的山谷。他心中暗暗感激锦儿,如果不是锦儿,很可能一生都不会来攀登这座山峰,对《江山多娇》也不会理解得如此深刻。尽管他现在知道,这个理解还要等到登上了山顶才真正获得。

  终于到山顶了,程天纯站在山顶的边缘极目望去。他在找市区的方向,随即转过身子寻找《江山多娇》从另一个角度看到的效果。

  他转过着身子扫着远景时却看到锦儿像是也在搜寻着什么。他以最快的速度推测着锦儿寻找的目标,可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

  雨点又打在了脸上。锦儿向着程天纯跑过来了,程天纯在锦儿还没有到身边的时候看准了一棵大榕树,朝着大树跑过去,他在为锦儿躲雨前节省时间。

  好大的树冠!程天纯和锦儿站在树下像是拥有了一片森林,树冠虽大却分成好几个部分,间隙中自然是不能完全遮挡住雨点。雨点随着风儿飘落到他们的身上。程天纯拉着锦儿调整树冠和他们的角度。风的方向在变化着,他俩不停地移动着身体。

  他已经找到了雨点落下的规律,他甚至希望这场雨下得时间长一点。

  雨势很快减弱了,空中的雨线已经变成了极轻柔的雨丝。程天纯惊奇地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巨大的彩虹横跨了整个的苍穹。

  程天纯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绝佳的、没有半点遮拦的位置看到彩虹。他拿出手机对准已经朝山顶的边缘走去的锦儿,锦儿的背影加上小鹿正走向那一弯彩虹中间,像是要从这道“拱门”之间穿越过去。程天纯连拍了好几张还沉浸在激情中。看着还在行进的锦儿,他仿佛又看到了奔向古城的她,他连忙跑了过去。

  锦儿站在山顶的边缘处,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程天纯的目光还盯在彩虹上。可随着他的视线稍稍下移,却看到了两座山崖之间竟然架着一条浅蓝色的透明带子。蓝色的带子微微向上拱着,形成了一条好看的弧线。

  他在锦儿身边站了一会儿,说:“我们往回走吧!”

  锦儿没有说话,当她转身的时候,程天纯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锦儿朝着刚才他们躲雨的大榕树走去,程天纯打量着大树,思索着。树底下,锦儿的紫色双肩包格外醒目。

  锦儿来到树下,她从包里抽出一条古装长裙,转身到了榕树背向程天纯的一面。往事,在程天纯的眼前快速闪过,他甚至来不及细想,锦儿接下去要做什么。

  身着唐装的锦儿再次朝着刚才的位置走去,彩虹在快速地消失,最后融化在了蓝色的苍穹里。

  程天纯已经跑到锦儿身旁。他注意着锦儿表情的变化。锦儿的眼神平静得像清澈的秋水,可她脚下的速度丝毫没有减下来,

  “我们去别的位置看看吧?”程天纯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崖边界。

  锦儿转过脸来看了一眼程天纯,那眼神像是在安慰他。

  深壑已经横在他们的前面。程天纯挡住了锦儿:“回去吧!”

  锦儿转动身子躲闪着程天纯。程天纯努力了几次,但锦儿的眼神告诉他,她如果不从这条带子上走过去是绝不会罢休的。程天纯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放锦儿过去了,可当他往下看着深不见底的谷底时,他仍坚持拦着锦儿。

  锦儿的眼中出现了泪水,程天纯最终放弃了对锦儿的阻拦。

  程天纯的目光和锦儿对视着:“千万小心!”

  锦儿轻轻踏上了这条浅蓝色的“天桥”,天桥的宽度不会超过一米,如果在地面上,人在这个宽度上行走不会有任何危险。但这是在高度数百米的空中,加之还有山谷里的旋风。程天纯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山崖。

  锦儿已经向着对面移动了,程天纯仔细看了一下,“天桥”的表面幸好设计得不是很光滑。可那浅蓝色的透明让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芙蓉红的长裙在风儿的吹拂下,飘胀了起来。在山崖的背景下,锦儿像是一位从天上降下来的仙女。程天纯在这一瞬间欣赏着这位唐装美女,忘却了刚才的恐惧。

  锦儿终于到达对面了。程天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身边的小鹿也叫了几声,他轻轻抚了一下的小鹿的头。

  锦儿向着程天纯摇了摇手臂,转身向那个山顶的另一侧走去。程天纯耐心等待着,今天白天的雨是停了。他转过身朝着山顶的中间走了两步,地上是雨后的潮湿,他在一块凸出地面的岩石上坐了下来。或许锦儿在对面山峰那块平地上要玩上一段时间。他可以耐心地等她返回。

  他望着四周每一座山峰上的绿树、那些崖壁上坚硬的线条。他现在才懂得了山的美:其内涵就是险峻。

  时间过得很快,从锦儿离开到现在,将近四个小时过去了。程天纯从地上站起来,他仔细观察着对面山顶上的一切,才发现对面似乎比这里稍稍低一点。

  程天纯已经懒得看表了。西斜的太阳告诉他,锦儿在对面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阳光不再刺眼,他拿起手机,却点不开手机,上次舒帧在梦中看到的,手机无法点开的情景居然真的发生了,他感到恐惧。没法联系锦儿了,难道锦儿走过那条蓝带子就是为了奔向另一个“古城”?

  随着天空不再透亮,程天纯急得在山崖的边上来回走着。他希望会出现奇迹,锦儿会出现在对面,然后慢慢地从蓝带子上走过来。

  天空的蓝色渐渐深了起来。程天纯感到绝望,离天黑下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站在他身边的小鹿叫了起来。他感到兴奋,小鹿一定是看到锦儿了。可当他朝对面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边根本没有人影。

  小鹿开始狂躁起来,在程天纯的身边跳着、跑着。程天纯呆呆地看着小鹿,无奈地站着。小鹿突然朝着山崖跑过去,程天纯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朝着小鹿跑过去,想拦住她。可已经晚了,小鹿在悬崖边上稍稍看了一会儿蓝带子,竟轻轻跳上“天桥”,朝着对面走去。程天纯松了口气,如果她能去和锦儿会合也能给他安慰。

  可他仔细看时,抽了口凉气,山涧里的风正吹得“天桥”摇摆起来。小鹿还在这条悬在山崖之间的天桥上走着。程天纯大气都不敢出,他只是暗暗祈祷小鹿能顺利到达对面,别的都顾不上了。

  一阵山风吹来,天桥又开始摇晃了。只见小鹿马上就要达到对面了。小鹿奋力一跃,却没有踩住对面的山石,她从山崖边上坠下山谷。小鹿在空中还挣扎着,她的四条腿被下坠的重力拉伸开了,快速向下落着。

  程天纯朝着谷底看了一会儿,昏暗下来的天色下根本看不清谷底。

  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被笼罩在黑暗中,程天纯此刻反倒没什么恐惧了,悲凉已经完全占据了他整个的心灵。他完全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锦儿并未去了“大唐”,她或许会从对面山峰上找到一条返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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