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和童佳接着提审了剩下几个人,他们所说的跟刚才狼皮和马疤子所说的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秦妙陷入了沉思,这个案子移交给民警就可以,既然斗殴没有死人,只有重伤的,劳驾不到刑警亲自出马,再有大案子,一时半会儿脱身不得。他预感到,在陈大华和狼皮之间的那三十万元的债务纠纷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试想一下,别说有陈大华有三十万的身家,就是有三万元,难道他还会犯得着去抢劫?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依然被通缉着。
问题是,如何撬开狼皮的嘴巴?这笔钱的来龙去脉,只有他和陈大华最清楚,那些人都是这两个人喊来的,有的是适逢其会,根本不了解这件事的内幕。
童佳看到秦妙紧锁着眉头,默默无语,对面那个叫油水的小混混心惊胆战的,刚才旁边审讯室传来的惨叫声依旧在他的耳边回荡,秦妙这么沉默,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损招呢,赶紧说道:“政府,我都说实话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秦妙下意识地说道:“放你出去?想得美,你准备好坐个三五年的牢吧。”
“凭什么?”油水大着胆子说道。
“凭什么?”秦妙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说道,“就凭你是混混,我是警察,够不够?”说完,重重推了油水的头一把,油水的头猛然后仰,大叫道:“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秦妙不慌不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直到他叫得声嘶力竭,这才说道:“你可以继续叫下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对你这个社会的渣滓伸出温暖的双手,你想早点出去是吧?早说啊,只有我,才可以帮你,怎么样?”
油水停止了叫喊,脸色阴晴不定地说道:“真的吗?”
“真的。”秦妙郑重其事地说道,“真的,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听我的话,怎么样?考虑考虑?”
说完,秦妙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哄孩子,让童佳这个旁观者身上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前在她眼里的秦妙从来就是一个铁血男儿,处理紧急事件从不手软,嫉恶如仇,对下属要求严格,什么时候变成如女人一样温柔的男人了?
油水脸上恐怖的表情随着秦妙的脸跟他越来越近,渐渐增加,最后,脸上肌肉变得扭曲,大喊大叫道:“不不不,我不会听你的。”
秦妙猛然离开跟油水的脸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回到桌子后面坐下,说道:“你不听我的,那好,我找别人,我相信,在今天抓进来的那些人当中,至少有十个人非常愿意听我的话,这是一个机会,只能给予及时抓住机会的人,我从来不想勉强谁,从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勉强别人,不是我的性格。”
油水沉默了,秦妙站起来对童佳说道:“我们走吧,不需要在废物的身上浪费时间。”
就在两个人离开审讯室的刹那,油水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我,我答应,这算不算是背叛兄弟的情谊?”
秦妙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回身说道:“你以为,你心目中的那些人在出卖你的时候,也会考虑跟你一样的问题吗。巴不得一切责任都由你来扛下。”
油水点点头,哭喊着说道:“我真的听你的,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秦妙示意童佳把门关好,一字一板地对油水说道:“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把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在狼皮的身上,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油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能做到,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做?不会被指证做假口供吧?”
秦妙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件事,你要一口咬定,跟我保持高度一致,就是别人说了你做假,只要你不承认,难道有人要用死亡来威胁你吗?何况,把罪行推卸出去,你的罪行本身就减轻了。这件事,我来安排,你照着做就好,有问题吗?”
油水长长喘口粗气,说道:“没问题。”
秦妙笑道:“这是我给你唯一的机会,你要记住了,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关头,一定要按照我所说的办,陷害了别人,才能救你自己,你要牢牢记住了,这是一个不破的真理。”
童佳眼看着秦妙把油水引诱到一条不归路上,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你这是在犯罪,知道吗?”
秦妙正色说道:“我这是在教育疑犯,我们要注重惩罚教育,更要注重心理教育,你不懂,看着好了,后面更精彩。”
童佳伸手拦住秦妙说道:“我不让你在这样的路上越陷越深,听我的,收手吧。”
秦妙暴怒地揪住她的衣服,把她按在墙壁上,指着童佳的鼻子说道:“你要永远记住,在这里,是我说了算,你不想干,就给我滚出去,大门在那边,你出去了,永远不要回来,想呆在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切服从我的指挥,听到了吗?”
童佳看到了秦妙眼睛里的杀气,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继续跟秦妙对抗下去,后果,真的很严重。
秦妙看到她眼睛里的坚强逐渐被软弱代替,身体一点一点变得无力,知道童佳终于屈服,松开紧紧按住她的手,说道:“我在做一个合格刑警应该肩负的责任,并不存在公报私仇,徇私舞弊这样的丑事,你怕什么呢?学着点吧,办案子,就需要敏锐的嗅觉和雷厉风行的手段。”
油水呆呆看着两个人因为意见的不同起了争执,心里暗暗高兴,堡垒,从来就是从内部被打破的,警察内讧,最有利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正当油水寻思脱身之策的时候,秦妙已经完成了对童佳的说服教育,转身对他说道:“怎么?难道,你想反水不成?”
油水只觉得心脏的压力骤然加剧,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说道:“不不不,我不想反,真的,真的不想反水。”
秦妙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社会是黑暗的,就是我们办案子,也不是存在百分百的公平,上级要的是成绩,是破案率,我们要的是臣服,一切臣服在脚下的权力,你知道吗?站在你的角度,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的。”童佳听出他话语里的萧瑟之意,心里一阵恻然,难道,只有改变事实真相,才能破案?还是,把案子中证据的矛盾集中打击某个人,才能完成警察心目中的目标?
在秦妙的引导下,油水把所有的伤害罪和组织罪名都推卸在狼皮的头上,秦妙看着童佳记录下来的口供,笑呵呵地说道:“这就好,原来,这才是事实的真相,距离我的推断很相符合。”
童佳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现在得意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妙不满地横了她一眼说道:“你给我闭嘴,呆在一边看着就好,难道我做事需要你来教我吗?”
童佳叹口气,只好闭嘴不说话,她的心里还是存着忧虑,不知道秦妙心里面真正的想法,在她看来,秦妙这么做简直在玩火,唉!玩火者终被自焚,她不想看着秦妙这样生生被自己点起的大火焚毁,可是,看着秦妙信心已定,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好静观其变吧,一个小混混暂时不能把他如何的。
让童佳没想到的是,秦妙紧接着展开雷霆手段,把余下所有的抓来的混混一律强迫他们改了口供,矛头一致对准了狼皮,好像狼皮跟他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如果童佳不是眼睁睁看着这是秦妙临时起意的想法,真的怀疑他在公报私仇。混混们把狼皮说成是这次斗殴的组织者、伤害者,主要重伤害、轻伤害的犯罪嫌疑人,甚至袭警、潜逃、凶残都是狼皮做下来的,犯罪证据就是狼皮的昔日弟兄的指证,并且有遗留在现场,带有指纹的凶器就是犯罪的证据。
看来,这次狼皮就是跳进黄江也洗不清自己了,忽然,童佳想到,除了狼皮的那些弟兄们,还有附近的居民,他们看到的跟犯罪现场的不可能一模一样,秦妙的设计陷害还是有漏洞的。这个世界上果然不可能存在完美无缺的假象,饶是秦妙这样经验老道的刑警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布置一个无破绽的犯罪现场,让狼皮一个人背下所有的黑锅。
秦妙完全没在意他的布局还有漏洞,他对自己临时起意的陷害很是得意,指着那些口供说道:“这就是一颗颗射向狼皮,把他置于死地的子弹。”
童佳说道:“不可能吧?只要他请一个好律师,这些证据是不难找到漏洞的。”
秦妙摇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这个人,我不是真的要定狼皮的罪,而是想借机拖住他,这样的口供,足够他在看守所呆上一个月的了,只要,我能找到新的证据,一样可以定他的罪。”
“那么你呢?你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明明知道,做假口供本身就是犯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知道,知法犯法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不能考虑那么多了,你不知道,要想做大事,就要做出牺牲,我情愿为了这件事背上处分。”
“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不能用眼睛看。”
“用什么?”
“用心,用心灵,用心去看。”秦妙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他的话让童佳陷入了迷茫,用心去看?看得着吗?童佳叹口气,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王者,别人说什么,都被他轻轻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