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莫丽花精神上承受着最大的悬疑不安,昨天下午报案后益发感到不可承受的打击似乎已成事实,脑子里不时出现令她惊惧的,脸色苍白的刘继堂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幻觉,每次出现后都是心肉哆嗦得猛睁眼极力排开,断断续续一直遭受这样的“惊扰”;浑身上下哪儿都感到疲惫不堪。自从张二拴打电话告知她刘继堂失联了,从那一刻起,她再没好好睡过安稳觉,两夜了,睡意忽而来了,忽而又走了,恍恍惚惚心神不定。昨晚上在医院病房里她一直靠在椅子上眯瞪,这会儿都早上八点多了,她又眯瞪着了,耷拉着脑袋,受阻塞的呼吸噏动出“嘎啦嘎啦”响的鼾声。
程晓菊昨晚更没睡好,她也是在椅子上,时时操心怕莫丽花溜了。这会儿她彻底醒来了,站起身摇动了一把莫丽花,见她一睁眼便说:“醒醒吧,准备一会儿回家拿钱。”
莫丽花刚睁眼又打了个打哈欠,喘了一口气说:“哎呀困死了。”
程晓菊抱怨地说:“你还困呀,我一晚上就没咋睡。”
莫丽花“哧”地撇嘴失笑了:“你没敢睡那是怕我跑了,活该。看见了吧,我一点儿跑的意思没有。”
“那是你看见我没睡。我饿了,走吧,咱们出去吃点儿饭。”
“你去吧,我不用你请我吃饭。我也不知道啥叫饿了。”
“那不行,咱俩必须一块儿走。走吧,你做了有理事了,我请你吃饭。”
“给你公公也买回饭来。”
“我知道,你别管。”
这阵子俩人似乎心里都没气了,也许是让疲惫给消磨了。
二、刘继堂在路边等车,这条路距他们石崖村方向有四十多里路程,路上不时有大货车经过,所经过的车辆几乎都是拉煤的车,刘继堂必须要拦停一辆车,他实在走不动了。很快,由西向东远远地出现了一辆车,他的心里顿时又蹦荡起来,无言的决心声催促自己,‘必须得拦停这辆车!’眼看那辆车渐渐地驶近了,且听到了那种在颠簸不平的砂石公路上发出的“暴躁”似的震响声。刘继堂的心收得越来越紧了,早早地举起了右手摇摆。
说时迟那时快,那辆轰足了油的大卡车眼见威猛地逼近,刘继堂高高地举着手摇摆,但那辆车依然是动力十足,且发出长鸣不绝的喇叭声以示拒绝,转瞬间绝尘而去。
筋疲力尽意兴阑珊的刘继堂,一步一步抻悠着又向前走去。
三、秦老太自从过了年儿子回来,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丢金条的事也渐渐淡化了。每天要去佛寺参拜,祈求老佛爷保佑家里的亲人们健康平安。
今天她从佛寺出来将要回家,令她万万想不到,冥冥中被毒蛇一样的幽灵给缠上了;两个无业赖小子,专门在老年人身上打主意,瞅准了老年人的本分诚实,巧欺老年人的判断力迟钝,明白老年人的贪财心理。
古往今来,人人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但真要看见“馅饼”掉下来的时候,有多少人都是怕馅饼掉下来接不住,万一掉在地上蹦没了可就后悔了,于是先伸手接住,但接住就后悔了。这道理年年讲,天天讲,甭管如何讲,总有人要上当。因此这世上的骗子们永远是公安人员的麻烦。
今天这俩年轻的骗子盯上了秦老太,使出了他们作案的老套路:眼见秦老太走过来了,他们便在前面不远处表演相互争执,推打……
秦老太走到近前,一看俩年轻人要打架,还听得其中一个对另一个粗言污语,“你他妈耍无赖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借下老子的钱两年了不还,看老子今天揍死你!”
但见另一个骗子立刻下了软蛋:“哥我不敢了,我不是不想还你,现在我手上实在没钱,我要有钱不给你是王八养的。”
“不给你就挨揍,看老子揍死你!”说着便“厮打”起来。
秦老太一看便极力劝阻:“哎哎哎,俩年轻人,别打别打!”
俩骗子一看秦老太出面劝阻,心里偷着乐,以这种形式搭连上秦老太自然介入,再开始行骗,这样对方不会产生设防心理。
秦老太刚才一劝阻,俩骗子的“辱骂、厮扯”便缓下劲儿来,这样劝阻的人便有了成就感,定会进一步规劝。
果然秦老太见自己说话起了作用,那种长辈受到晚辈尊重的惬意感和尽心尽责的善意感晕晕然有了,于是她进一步走上前劝说:“年轻人,有啥事好好说,怎么非要打架呢?”
秦老太这么一说,俩骗子还真“听话”,各自松开了厮扯的手;装要钱的骗子立刻“诉苦”说:“大娘,您不知道,这小子是个真正的王八蛋,是个生下来没人管教的东西,他借我两千块钱,都五年了不还,问他要了不止一百次,他就是不还。看我今天打死他,打死他也就不用还了。”说罢,他立刻拉开架势又要“动手”。
秦老太连忙伸手阻止:“别别别,小伙子,打死人要偿命的!”
那个装借钱的骗子也是满脸“苦相”,对秦老太说:“大娘,我是借他钱,可我现在没钱还他。他这人不讲理,前一阵子我贩卖金银让人把我骗了,现在我手上有个大戒指想给他顶账……”
还没等骗子把话说完,秦老太脑子里“唰啦”,黄澄澄的一片晕化瞬间,她直愣愣地问:“金戒指?”
“是啊,我想拿金戒指给他顶了那两千块账,他就是不要,非要现钱不行,可我现在没现钱呀。”
秦老太脑子里想到了自己丢失的那三根金条。
只见“借钱”的骗子又对同伙儿说:“你他妈借我钱都五年了,知道不知道?拿个戒指就想糊弄我?!”
秦老太被这大声的吼喊惊愣一下,于是便问:“你那是啥戒指?”
“大娘,你看。”说着,那骗子从兜里掏出那个闪着“金光”的粗大的“戒指”放在手心,“大娘你看,这么大的戒指最少也值两千多呀;我是现在没钱才……”
秦老太被这眼前的金色幻化回欲绝难归的那三根金条的光色,她双眼愣睁,近距离凝视,被惊呆了。
“催债”的骗子要的就是秦老太这个劲儿,他斜眉吊眼地说:“你那东西是值两千多,但没人要。”
“哥,就拿这东西顶了算了。”
“少来这套,老子不要那玩样儿,我要的是现钱!”
这时候秦老太心动了,她眨么着眼说:“小伙子,让大娘拿上看看?”
秦老太把戒指拿到手,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似乎感觉到自己那丢失了的金条又回到手上!她心里都没顾上想嘴上便问:“小伙子,你这戒指值多少钱?”
“两千多。这也是想顶账瞎开价,要是放在金店卖,最少也值三千。您们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知道,这东西值钱。”
秦老太拿着戒指对“催债”的骗子说:“小伙子,你要了吧,这东西值钱,大娘知道。”
“大娘,我不要,我等着花钱,。”
就见秦老太想着心事哀叹了一声:“唉,大娘要是有那么多钱,还真想买你的。”
“借钱”的骗子从秦老太手里拿回戒指,说:“大娘,您别看了,您买不起。”
只见“催债”的骗子又是一声不客气:“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还钱,你小子也就活够了。”
那“借钱”的骗子越发表现得难为情了:“这,大娘,您有多少钱呢?差不多我就卖给您,能凑点儿也算,我想把钱还给他。”
秦老太茫茫然呆愣着双眼,说:“大娘手里也就一千多点儿,不够买。”
“大娘,您有一千几呀?”
“大概也就一千二多点儿。”
“催债”的骗子撇嘴“嘲笑”说:“大娘您走吧,一千多,他不卖给您。”
“借钱”的骗子突然瞪起眼,嘴都撇歪了:“小看人,我卖!憋着这口气,我卖!今天说啥也要还了你的钱,再不和你这种人打交道。大娘,您拿钱去吧,我卖给您了。”
秦老太顿时惊讶了:“那,那你们等着,我回家拿钱去。你俩谁也别打了啊,好好的,叫大人们省心。”
“催债”的骗子这才看去少了些脾气,但仍是“余怒未息”地说:“要不是大娘救了你小子,这会儿你早死了。”
“别打了啊。”
“大娘,我给您个面子,不打他。您家住得有多远呢?”
“不远,前面就是。一会儿就来了。”
秦老太走了,俩骗子原地候着。
四、饥饿、疲惫的刘继堂还在半路上拦车,从上午到现在,都快中午时分了,仍没拦到车,倒是被过往车辆卷起的尘土把他熏成了比要饭人还土还脏的人。
五、秦老太很快回了家,打开自己用的那个柜子,从衣包里拿出她多少年来存放在手头的零用钱,一个心眼儿想着赶快返回去把那个宝贝买下,这可是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她巅动着腰身在街上走着,生怕到手的宝贝不见了,恨不能立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俩骗子老远就看到了秦老太疾走过来的身影,顿感神情兴奋异常,“催债”的骗子大喜过望地说:“伙计,‘财神奶奶’来了!”
“别笑,装出样子来。”
说话间秦老太走到近前,老人刚停下脚步便从怀里掏出钱递给“借钱”的骗子,那骗子就手把戒指给了秦老太。他打开那用报纸包着的钱数了数,当着秦老太的面把一千元给了同伙儿,说:“先给你这一千。这辈子我把你看透了,以后别和我来往。”
“谁愿意和你来往。快走你的吧,我还有事。”说罢,他朝左面的方向走了。
那“借钱”的骗子扭头对秦老太说:“大娘,多亏您帮忙,谢谢啊,我也走了。”他朝右面的方向走了。
秦老太牢牢地把戒指装好,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边往回走边嘴里念叨:“老头子,这下你放心吧,金条丢了,可我今天给你弄回个戒指来。”
秦老太那失而复得的凄楚的满足感,令老人家不觉得今天的路走多了腿有些疼。
六、今上午秦世贤和张兰枝信步走到郊外某处高地,俩人择地坐下来,要好好地再议一番开书店的事。
张兰枝总觉着做书的买卖和自己的工作性质有了共同之处,似乎将要把绸缎生意改做书业更像是天意所为,她想着想着笑了,说:“这下咱俩的工作性质属于同一个性质了,都和书打交道;我也能帮上你的忙了。”
秦世贤为此深感欣慰:“咱们家本来都是和书打交道的人,这下好了,真正到了书海里了。”
“明天就选择地址吧。”
“我恨不能现在就去找地方。兰枝,你知道吗,最让我高兴的是能在咱们本地做买卖,这样我再也不用离开你和咱妈了,对谁都好。”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令张兰枝激动了,她站起身说:“走,回去,咱随便到处走走,看能不能发现咱想要的地方。”
“好,有你在更能把事情做好。”
生活本身是捆“柴”,点燃它才会有激情的火焰。两口子走在城北的大路上,恍然间才觉出时间不早了,家里有老娘,该是做饭的时候了。
当他们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个胡同口的时候,看见老妈也是刚回家,就走在他们前面。
秦世贤紧走几步赶上去问:“妈,这么晚了您咋才回来呀?”
老太太满脸笑微微地说:“没事儿,闲转悠转悠。”
“您今天出门两趟了,挺好的呀。”
秦老太努力克制着(因买了戒指)内心的兴奋,她不想把这件事先告诉儿子和媳妇,只是借了别的话题说:“今天街上人多,和他们说了会儿闲话,挺有意思的。”
张兰枝这会儿很为老人家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而高兴,总想找着跟她说话:“妈,街上人们都说啥了,还挺有意思的?”
本来秦老太就没和他人扎堆儿聊闲天儿,刚才说的话只是随意搪塞,不料媳妇这么认真地一问,当下便没词儿了,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后顿了半拍才说:“街上人多,又刮风,汽车也多。”
张兰枝心说,‘妈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呀,老年人说话有意思,颠三倒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