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和亮从美术馆回来的路上,凤把芦宁求婚的一段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亮,想听听他对这亊的看法。
亮知道后沉吟道:“我估摸,这小子很可能会报复你,把这个信息透给你妈,意在挑起你母女不和,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凤道:“依你看,如果我妈知道了,我该怎么办?”
亮想了想说:“那就干脆告诉她,你有男朋友了,虽然免不了争吵,但丑女婿总要见丈母娘,不过迟早点儿罢了,家里人也早晚会知道,想瞒也瞒不了。至于能不能通过,就只有认命了,但你要记住,只能软磨硬泡,不可和妈硬顶。”
凤点头道:“你的考虑很周到,瞒也只能瞒一时,果真他从中挑拨,就干脆公开恋情。”
随后,两人计议好了,到展览馆的公交站台上车,然后再各自回家。
芦宁从美术馆回来,心里憋着股闷气,一个堂堂的处长,被个小丫头当众揭短,肆意羞辱,还要低声下气,赔情应付,弄得自己在下属跟前失了面子,也太丢人现眼了。更没想到的,“痘内脘”竟然是逗你玩,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病,用化妆术蒙我,被这丫头耍了。
尤为痛悔的是,自回到繁城工作,花了那么大的精力,还有姨母做大媒,上门拜访她父母,她妈已经应允了。这个青春靓丽的校花,眼看就要追到手,自己怎恁地糊涂,当面回绝了她,引发她心生怨恨,骄矜撒泼,且不顾自己的千金身份,竟然和个穷小子拍拖,我求婚付出的一番心血,最终倒便宜了他人,这丫头太骄横了,这件事不能算完。
今天凑巧了,贾玲提供的线索,就有很好的价值,这丫头密会穷小子,她家人肯定不知道,尤其是她妈,最讲求门当户对,知道了必然跳脚,气个发昏。就让她家上演世界大战吧,通过她一家子的内斗,好好惩罚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只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姨母,再传到她妈耳朵里,无须自己亲自上阵,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芦宁有了这个想法,次日就去了姨母家,面陈自己亲目所睹,凤跟个穷教师拍拖,希望姨母传信给她妈,不要误了女儿终身。但姨母毕竟是个领导,深谙断事需要兼听,尤其是和权门的关系,更必须谨慎应对,不能有任何差池。而且对他前段时候表白,说凤得了痘内脘容颜消退症,这个病是世界难题,他不想和她谈了,弄得自己这个大媒也很尴尬,一直拖延着没有回复,引起凤妈的强烈不满,最后只好道歉了事,现在又去管人家的婚恋,这话怎好说出口。因而,对芦宁的朝秦暮楚,用情不专,心里也有些恼火,当面训斥了几句,要他以后慎重行事,别把婚姻当儿戏,至于凤和穷教师拍拖,只有方便时跟她妈说了。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一天下班,姜副市长碰到凤妈,闲聊几句后,便转弯抹角,说有人见到凤跟人拍拖了,已经有了男朋友,但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
其时,凤妈听了,耳蜗内如灌了个惊雷,还真的吓了个发昏。急火火赶回家,把凤叫出来,沉了脸喝问道:“凤,我向你,有人看见你跟人恋爱了,有这回事吗?”
“谁看见的?是那个求婚又悔婚的变色龙芦宁吧?你不是上过他的当吗!”凤心知肚明反问。
“是不是芦宁你别管,我在跟你说正事,告诉我,是不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呀!妈,我有男朋友了,正想告诉你呢。”
“什么?你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是谁?说!”妈见凤承认,目瞪口歪。
“妈,你是不知道,我这不正要告诉你吗,你一直期待我有个男朋友,早点嫁出去,现在我自己找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凤和妈泡起蘑菇,妈终究是疼她的。
“你这个死妮子,还正要告诉我,我要不问你,你会告诉吗。你找男朋友,不跟我商量,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把你养这么大,处处宠着你,你反而离心离德,自行其是,什么都瞒着我,你气死我了!”
“妈,我不是瞒着你,是怕你不同意,你知道的,我择友看人品,你选婿讲门第,我和你的观念不一样,想等成熟了再跟你说。妈对我有养育之恩,妈就是我的守护神,我怎会把妈不放在眼里,我现在就掏心窝子对妈说——妈,我爱你!”凤想起亮关照不要和妈硬顶,便使出最狠的绝招——撒娇撒痴。
就这两句甜甜的话,把妈哄得又怜又爱又气又恨又无奈:“死妮子,别跟我耍花招,说,你交了个什么男朋友?要如实告诉我,这关系到你一生的辛福,由不得你胡闹!”
“妈,这挑选男朋友,不是闹着玩,一定要算无遗策,慎之又慎,一旦挑错了,后悔就迟了,怎么能够当儿戏,把它说成胡闹呢。现在我就按妈说的,把和男朋友交往的详细情况,全都原原本本老老实实不瞒不囥不遮不盖一股脑儿全倒出来,让妈放心审查监督,并听妈最后定夺,这总行了吧。不过我要再重申一下,我挑选男友的标准是人品,只要他才品俱佳就行,跟门第没有关系,这也是唯一要求,这点一定求妈成全。人品好不好,妈可以考察他,才华行不行,哥嫂可考察他,如果他才品不过关,任凭妈决断发落。”
随后,凤果真不瞒不囥不遮不盖,竹筒倒豆子,从板仓街建楼掉水泥桶,被亮救助说起,一直说到参观美术馆碰到芦宁,没给他留面子,说得坦诚恳切,真实可信,当然,和嫂子定计蒙芦宁的一段是删除的。
然而,妈听到凤的男友只是个普通教师,且家境贫寒,父母卑微,和她家差了八个档次,让她完全不能接受,先是气得如寒蝉哑口,说不出话,继而又拍手跳脚,盛怒如雷,气呼呼训斥道:“你这个死妮子,也太糊涂了,给你找了那么多好孩子,你一个都看不上,竟然交了个普通教师,家庭还那么寒碜;怎么说我家也是繁城的名门望族,怎么能跟个烧锅炉搞卫生的家庭结亲,这桩婚事我绝对不同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凤据理力争道:“妈,你不该这么说,烧锅炉搞卫生的也是人,仅是社会分工不同,没有烧锅炉搞卫生的为社会服务,你能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吗!比如我们家曹姨,没有她干家务活,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作为我们家的一员,尽管她是个帮佣,负责家务劳动,难道她就不重要吗。”
凤说到这儿,想起亮的话,又接着道:“妈,你是国家干部,应该明白事理,要知道,是劳动人民用他们的辛勤汗水养育了我们,我们过自在了,反而恩将仇报,不但不敬重他们,还看不起他们,我们䢒样做,不是有违做人的道德良心吗!”
妈教育凤不成,反被凤上政治课,气得连赏她一个耳刮子的念头都有了,可理还真的不在自已这边,打了师出无名,只能以势压理,摆妈的谱,气势汹汹勒令道:“凤,你给我听着,大道理是说给别人听的,在我们家不适用,这门亲我绝对不同意,从明天起,你给我回了那个想吃天鹅肉的小子,不许你再跟他接近,知道吗!”
凤斩钉截铁道:“你不同意我同意,我就是要跟他好,都21世纪了,还讲门当户对,我就是要打破这种陈规陋习,除了他谁都不嫁。”
“死妮子,连妈的话都不听了,你敢!”
“你的话不讲理,我为什么要听,就敢!就敢!”
一刹时,对话由和风细雨转化为暴风驟雨,双方互不相让,各执一词,吵得火山开口,大地裂缝,连房子都被吵声抬高许多,吵声惊动了所有家庭成员,爸和哥嫂包括曹姨都出来了。妈气得忿然不能自抑,转而哭诉交替,千百遍的声明,绝不同意这门婚事,指责凤给家庭丢丑,甚至是中了邪魔。
在双方的吵闹声中,爸和哥嫂弄清是怎么回事后,先是一阵愕然,继而都过来劝慰,但妈掌控话语权,独自诉说兼哭闹,别人想说点什么,把话压扁了都挤不进去。其时,还是她爸有主见,示意鹏和卉退下,自已走过去,亲和排解道:“孩子妈,凤己经长大了,依我看,择婿主要看才品,不必拘泥门第,她的婚姻大事,让她自已作主,要相信她的眼力嘛,她愿意谈就谈吧。”
凤妈厉声吼道:“要相信她的眼力?她有个屁的眼力!一个组织部长家的女儿,去和一个烧锅炉的儿子结亲,单位同事知道了,我这脸子往哪搁!”
凤爸继续开导道:“话不能这么说,烧锅炉的就低人一等啦,想当初我也是个普通人员,你不是也嫁了吗。”
“那是过去,不好比较!”
凤爸劝导道:“过去只是个时间演变,再过若干年现在也是过去了,新社会不讲求门第高低,有什么脸子没处搁的。再说了,劳动人民家的儿子,大多有勤劳俭朴的品格,咱们家凤娇养惯了,什么事都不会做,到平民家磨练磨练,学会自立不好吗。”
凤妈蛮横道:“眼下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说这种话,现在哪个不要权钱享受,哪个不要过好日子,没有权钱支撑脸面,谁看得起你,这就是现实。凤虽然不会做家务,但只要嫁个好人家,有的是帮佣侍候,用不着她动手。你倒好,把凤送到贫民家受苦,她吃得了那种苦吗,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这事你就别管了!”
“你……”
凤爸讲了许多革命道理,条条理直气壮,句句义正辞严,且融入了马列精髓的绝对真理,放到联合国外交场合都是经典,可就是说不动凤妈,最后也急了,批评她蜕化变质,丢掉了传统美德,什么都向权钱看,成了权钱势利眼。凤妈则反讥他因循守旧,不合潮流,说现代人只重权钱实惠,其它都是狗屁。
凤爸妈观念严重对立,各不相让,因双方分歧太大,谈得不欢而散,组织部长虽履行公职位高权重,但在家庭也是有理说不清,只好气哼哼地回房去了,凤妈也不再嚷嚷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