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作者:心怡  于 发布   
字数:10365   栏目:青春校园   浏览:0
书名:青春脱轨者
两人相识后,徐雷为显露自己学识,常给她讲述西方哲学深奥理论取悦她。他给她讲解一套又一套哲学思辨理论。张嘴不是康德、黑格尔和海德格尔这些外国大哲学家的理论,就是中国古代哲学家的中庸思想,仿佛世事的星转斗移都是在按这些哲学家们设定的逻辑发展的。说到他自己的未来,他表示几年后一定要考上哲学博士,毕业回校争取在政治系发挥更大作用。

  肖玫妤刚开始还喜欢听他侃侃而谈,开心时甚至称他为“哲学达人”。不过时间久了,她对这位哲学达人嘴里一再重复的哲学大道理,逐渐失去了兴趣,那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远远脱离了实际生活。她心里想的只是如何争取早点去美国读上博士,圆上自己的青春梦。

  两人相处时间久了,她渐渐发现和徐雷很多志趣并不相同。她喜欢外国文学,他却从不涉猎。她喜欢安静,不太爱说话,他却喜欢夸夸其谈,总爱把生活中的小事硬整个哲学词儿出来解释。她生活追求浪漫格调,没事儿时在家悠闲地喝着咖啡,听着柴可夫斯基和巴赫的名曲阅读外国名著。他眼光却极为极为现实,每月工资不舍得多消费,买什么东西都精打细算。连跟肖玫妤一起出去吃顿饭,他也尽量寻找便宜餐馆。

  有一天,当他兴冲冲张口又要给她讲西方哲学家的理论时,她身上正经历着女人每月最烦恼的日子,情绪低落,不想再听这样的话题,于是提出一堆文学问题来堵他的嘴:“哲学达人,威塞克斯你知道是英国哪个地方吗?”“苔丝是谁笔下的人物?”“肖伯纳都写过哪些作品?”“你最喜欢莎士比亚笔下的哪个人物?”“《威尼斯商人》中波西亚和夏洛克脍炙人口的对话是哪几句?”“埃斯库罗斯是古希腊的喜剧还是悲剧大师?纽约百老汇的经典剧目是哪个……”

  这一连串问题如果是对丁肇强突然发难,他可以很从容地化解,然后跟她辩论,辩得她激情澎拜,但徐雷却像被架到火堆上一样,被这些问题炙烤得哑口无言。

  看他面对自己的问题不知所措,她不无讽刺地说:“我说的东西你不懂,你说的东西我也不通,拜托你以后不要老在我跟前长篇大论讲你的哲学大道理折磨我了,我只是个普通女人,不想当哲学家。”

  自此,徐雷再也不随意对她张嘴讲他的哲学,而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取悦她。俩人在一起时,他说话尽量挑她喜欢听的字眼,做事也对她察言观色,注意她的好恶。一出门他马上会仆人一样替她拎包拿东西,甚至她跟同事外出吃顿饭,他也隔一小会儿就给餐馆打个电话找她,交代她饭别吃太饱了,吃多了会伤胃。如果吃的有鱼,要小心不要扎了喉咙,表现出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她。这种鸡婆男人过分甜腻的言行又恰是她很不适应的,感到他身上有股子女人的矫揉造作,并不具有丁肇强敢想敢为的男子汉勇气,至多是大学毕业后又浪费时间多读了三年书而已。

  “生活只有饱含诗意,和所爱的人有争论才是美的。可他既和我志趣不同,又像管家婆这样待我,我的生活美在什么地方呢?”她常常这样想。

  虽然俩人兴致不在一块儿,但她母亲知道他们相识后,想法儿却不一样,催婚逼得更紧,要她无论如何得把人领回家给她瞧瞧,行不行得等她见过徐雷后才算数。

  挡不住母亲的强烈要求,肖玫妤个把月后不得不把徐雷带回家去见父母。

  

  地处小盆地的古城,初冬的大部分日子雾霾严重,遮挡人们视线很难瞧见清澈的阳光。但回家这天,一股自西北向东南方向袭来的寒流扫走了天上雾霾,晴空万里。湛蓝天壁上,太阳像只大黄色漆盘子,利用刮来的北风,难得地把阳光涂抹在了城里大街小巷中。

  肖玫妤带着徐雷走进家门时,母亲一见女儿带回来的人个头儿快有一米八,浓眉大眼的,觉得女儿终于有了终身依靠,乐得眉开眼笑的。

  徐雷脑袋瓜儿很灵活,进屋后提的水果尚未放下,就乖巧地抢在肖玫妤前面张嘴喊了句“爸,妈,二老好”,来试探他们的反应。然后他偷眼瞧见,站在一边的肖玫妤低头抿嘴在笑。

  听到这甜甜叫声,她母亲心满意足“哎”地响亮应答一声。徐雷一坐下,她赶忙端上准备好的苹果并拿刀子为他削皮。

  “妈,让他自己削,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肖玫妤瞪徐雷一眼,“你不自己动手,还要等人喂你嘴里,好意思!”

  他赶忙从肖母手中接过水果刀:“我自己来,自己来。”削好苹果先让她,她摆手不要后自己才小心地啃吃了。

  母亲陪他们坐了一会儿后下厨房准备午饭。他讨好地起身要跟去帮忙,被肖玫妤伸手拦住:“你今天是我家贵客,先坐着吧,厨房里的活儿用不着男人伸手,我和我妈俩人干就可以了,人多了里面也站不下。要是没事儿干,你陪我爸说说话。”

  他只好又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一本《中国现代史纲》翻着看。

  肖父在其单位是工会主席,喜欢读史书,见他很认真翻书,就问起他的学业来,他一一作答。两人说到高兴处,肖父问他对历史感兴趣否,他频频点头。于是肖父便问他的家乡是哪朝哪代建起的,还有什么文物古迹值得一看。

  他家乡是中原一座不大的城市,虽说小城历史久远,如今地面已没多少遗迹可考。在他记忆中,家乡在他孩提时代风光秀丽,城四周有着护城河连接众多长满荷叶的天然小湖泊,犹如婴儿银镯上缀配的碧玉一样环绕在城内外。夏季到来,他常和居住在四合院的小伙伴们一起,瞒着家里大人偷着去居家后面的小湖里摸鱼和采莲,有时还会掐个大荷叶顶头上在水里捉迷藏,玩个痛快才回家。有年初夏他被同院的小伙伴们邀去嬉水,冒险走到深处时,没想到下面水凉得他脚趾抽筋,腿脚陷在淤泥里拔不出来。呛了几口水后,不是两只胳膊拼命向上扑腾,被两个伙伴瞧见,赶忙一人一条胳膊把他拉上岸,他差点就淹死在小湖里。回到家里也未敢告诉父母他的惊险遭遇。

  那时的湖水清澈见底,成群的小白条鱼自由自地游动在里面。一有人拍击水面,鱼儿会“悠”地一下子钻进荷叶丛中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玩耍得渴了,会趴在水面上啜饮几口甘甜的湖水。城外东南角有座保存完好的八角佛塔,晴天时从横跨护城河的木桥上向东眺望,还能瞧得见秀丽塔身上半部分在水面上晃动的倒影。

  他出来上大学后,城市面积一年年扩大,小湖不断被填埋,数量在逐年减少,护城河也窄了许多,关于小城的记忆也就此划上了句号。至于这座小城古时候究竟建在哪朝哪代,他并不十分清楚。此时若回答“不知道”吧,恐遭肖父耻笑,再加上正受着他未来岳母的宠爱,便忘乎所以,仅凭过往印象里同住四合院的一些老人嘴中断断续续的杂乱叙述,娓娓述说自己家乡在唐代还是不知名的小镇,到了东晋时期就成了车水马龙的都市。

  肖父开始还眯着眼,饶有兴趣听他讲述家乡变迁故事,不一会儿便轻皱眉头,眯起眼睛难为情地纠正他:“你刚才说的朝代颠倒了吧,是不是先有晋后有唐?”

  他这才从亢奋中清醒,发觉自己失言了。

  肖父仿佛没看到他的窘相,眼睛虚望前面侃侃而谈:“玫妤回来说了你家乡后,我查看了一下史志。你们家乡在战国时期当属魏国,秦代初期那里设县,后并入许州。东汉末年群候争霸,中原战乱四起,地方割据让它逐渐成了一国之都,前后经营达二十余年。不过后来帝王迁都,没过几个朝代,那里就没落为一座小城,地面现在确实没多少古迹存在了,城东南那座佛塔还是明朝万历年间才修建的。”

  “这老头儿原来对我家乡历史如此熟悉,他在旁敲侧击观察我呢。”一时间他窘在那里,两手放到膝盖上,低头坐着,找不来合适言辞继续俩人的对话。

  站在厨房门口边择菜边听他们说话的肖玫妤看见他的窘迫,赶忙走过来解围:“就凭你读硕士念的那几本破书,还敢在我老爸面前卖弄,进厨房帮我洗菜吧。”

  过了一会儿,肖母外出打酱油,她在厨房里小声埋怨他:“你不懂历史就算了,跟我爸吹点别的也比不懂装懂强,头一次让你来俺家,你就干上了砸锅卖铁的买卖。”

  吃罢午饭徐雷不敢再和她父亲攀谈,坐着又无事,想和她一起出去看场电影。她母亲看徐雷相貌端正,像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对他很满意,生怕脾气清高的女儿跟他谈黄了,不放他们走,连忙说:“咱家旁边的光明影院正上演一部美国爱情片,叫《罗马假日》,适合你们年轻人口味,你们看完后也快到晚饭时间了,吃过饭再回去吧。”

  “不行,我们有事儿,得现在赶回学校。”肖玫妤坚决不同意。

  “人家徐雷第一次进咱家门,你都不给面子,我还想跟他说说话哩。”言语间她暗示肖玫妤,自己对她领回来的这个未来门婿很满意,已过了她这一关。

  “我俩回去真有急事儿,都要准备下周上的课。再说,傍晚开往学校公交车人多车少,很难挤上去,不敢耽误时间。”她胡乱编造了个借口。

  看女儿根本无心留在身边,母亲只得由他们去了。

  出门不远就是繁华的东大街,路上肖玫妤想起徐雷的失言就生气:“第一次让你来家见我爸妈,想让他们高看你这个哲学达人一眼,结果你一张嘴说话就露馅,给我爸讲了个关公战秦琼的故事,驴腿不对马嘴,这对得起你的硕士学位吗?”

  他很委屈:“我又不是专攻史学的,怎会对古代都市变迁过程知道得那么详细。”

  “不懂就别乱说,让人觉着你脑子像是发烧了,还是高烧四十度。”肖玫妤教训完他,也不再多计较,问他,“你说吧,咱们去哪儿转?”

  “去哪儿都行,我跟着你。”他不敢擅自做主。

  她叹了口气:“那走吧,你陪我去逛逛商场,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进过商店了。”

  两人挽着手臂在繁华大街上转了不少店铺,最后来到一家大商场的珠宝柜台前。橱窗里面摆放着一枚枚亮晶晶的钻戒,女售货员正在搞促销。她见肖玫妤身着一件乳白色长风衣,脖里围着鲜艳的红丝巾,脚蹬高筒皮鞋,装束不俗,认定她是有钱人,极力拉她上前试戴。

  肖玫妤脚步果真挪不动了,天下哪有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呢。她让售货员拿出一枚镶在白金托上的钻戒,戴到无名指上试了一下,对徐雷说:“钻戒在欧洲对贵族女性是财富的象征,对贫寒女子则是纯洁的爱。你看,这枚钻戒晶光闪烁,拥有它才显得女人典雅高贵。”

  “那是在国外,国内有几个女人手指上戴钻戒的?再说了,你是大学教师,手指上带这种明晃晃的奢侈品上课也不合适,学生会怎么看待自己的老师,咱们还是快走吧。”一看戒指近万元的标价,徐雷给吓住了,不想让她再在柜台跟前徘徊。

  “我又不买,试戴一下还不行吗?”她对徐雷的话很不满,把钻戒从手指上退下来还给售货员,“怎么,按你的说法,中国女教师就不能爱美了,谁规定的?不让戴,那商家为何还要卖?”

  “我们家乡时兴的是定亲时男方给女方买枚金戒指、一条带坠的金项链、一付金手镯和一对金耳环这四大件,戴在身上也同样珠光宝气,这些首饰咱们办事儿前我父母会给你置办齐全的。”

  “真跟杀猪卖肉的一样没品位,连什么是女人的尊贵都不懂,一听这话就知道你是小地方来的乡巴佬。”她失望地白他一眼,逛店的兴趣顿时消失了,“我可没答应一定要嫁给你,你别自作多情。既然你没兴趣陪我转,那咱们回学校吧。”

  

  晚上,两人在外面餐馆吃罢饭后,徐雷跟着肖玫妤来到她宿舍。他觉得今天她母亲的宠爱证明了她家完全接受自己,进屋不一会儿便突然张口提出:“玫妤,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啥事儿呀?”

  “咱俩年底把婚结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她惊得差点没蹦起来。“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提这要求,我妈也没有这样催过我,你太过分了。就算你是黄世仁,也不能这样来逼亲。我不是喜儿,不欠恁家的债!”

  徐雷上前一条腿屈膝半跪在地上,扎出求婚架势,恳切地说:“玫妤,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很大的梦,想去美国读博士学位,咱们结婚后我不会妨碍你的梦想继续向前飞。可现在婚姻法规定的结婚年龄已经改成男二十二,女二十,像咱俩年龄加一块儿已经六十了,早已属于大龄青年,再拖下去岁数更大。”

  “你恁着急干啥,我的梦想还没实现,再说我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

  “我保证结婚后一如既往支持你的学业,你想怎么做我都随着你的意愿。”

  “你别以为今天你跟我回趟家,见我爹娘喊句‘爸、妈’就可以来逼亲。我虽然是他们女儿,可人身是自由的,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的,谁也不能替我做主。再说了他们也没表示同意我嫁给你。你别想入非非,脑子里净是好事儿。”

  “但我看不出你爸妈有反对的意思。”

  “你咋知道他们的想法,我还没问他们到底看上你身上哪点好了,跟我爸谈论几句历史你张口就露馅。你不就是一个普通哲学教师嘛,还真把自己当成青年才俊了。”

  见她始终不肯吐口答应,他这才说出催促她结婚的原因:“要说我也不想这么急着结婚,应该再等等。可是我父母在家急得不得了,特别是我妈,一心盼我在这儿尽快找个媳妇,她就不再为我的生活操心了。我在家里是老大,今年三十二了,按我们家乡风俗,我不结婚,妹妹也无法出嫁,她和男友相识好几年了,就等我这当哥的办完婚事后她也好成家。我认识你后你不知道我妈有多高兴,多次来信催我跟你商量结婚的日子。今天去你家,我能看出来你父母对我没啥意见,婚礼还是早点办了好。双方老人都有这心愿,我们总不能不考虑吧?”

  “原来你急着结婚只是为了你妹妹,我和她成了交换品。”

  “不,不,你理解错了,我这样是真心为了你我的幸福。我妹的婚事只是捎带说的。”徐雷见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

  “这……这速度无论如何也太快了吧,比坐火箭还快,咱们认识才多久啊?”肖玫妤对他的理由一时找不来合适言语回答。

  “玫妤,爱情不取决于咱们相识多久,那怕只有一点爱也能燃烧一生。”

  她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虽然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但结婚后我会爱你一生一世,直到永远!”

  徐雷比蜜还甜的保证彻底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她心脏开始“怦怦”直跳,更不知该如何答复他的请求,心情也同以前见丁肇强时有着天壤之别。那时他们每次见面,她多想从他嘴里听到同样甜蜜的话语,加快自己心跳,但无论怎样去暗示,都扣不出半个这样的字眼儿来。她脑袋这会儿着实有些晕乎了,手扶额头,眼睛微闭,喃喃地说:“徐雷,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过两天我答复你。”

  看她态度有所松动,徐雷加紧了进攻:“玫妤,我一天也等不了。求你,咱们今年底把事儿办了吧,这样婚后我就可以静下心看书,争取早点考上博士,毕业后回来当教授。可一天不成家,在这座城市里,我就有种漂忽不定的感觉,什么都无心干。”说着他抓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见她没反应,便又大胆上前狂吻她的脖颈和脸颊。

  她很快被徐雷的嘴唇吻得浑身酥软,仿佛被催眠了,连说话力气也没有,任由他随心所欲摆布自己。

  过了一会儿,见她一直没吭声,他以为自己举动太粗鲁,惹怒了她,又慌了神,紧张地说:“我刚才太冲动了,你在我眼里就像朵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的荷花,太美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她低头坐着依然没任何反应。

  他愈发心慌,双手一会儿插在裤兜里,一会儿交叉在腹前,两脚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支撑着僵硬的上身。不一会儿他看她紧咬嘴唇,眼里噙泪,不敢再提结婚要求:“玫妤,你心里别难受,要不同意年底结婚,那我先回去吧,婚事咱俩以后慢慢商量。”说罢,他拔脚要往外走。

  “徐雷,你站住!”肖玫妤猛然间喝住他。

  徐雷停住脚步。

  “我答应你!”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答应我什么?”

  “我答应跟你结婚。”

  “你答应了,这是真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激动不已,上前一把抱住她。

  “我想通了,既然不结婚好像你就活不下去,咱俩可以结婚,就搁在元旦节,了却你妈的心愿,也成全你妹妹。”心里平静下来后她紧绷着脸说,“但是我有三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

  “哪些条件?”

  “第一,你要真心爱我一辈子,结婚后也要像现在这样,每天对我真心说三遍‘我爱你’。”

  “只要你……你同意结婚,我发誓,别说是三遍,就是三十遍我也能做到!”他的声音在发颤。

  “第二,唐主任说过明年要派我去美国留学,咱们结婚后不能要孩子,想要的话也要等我去美国拿到博士学位后再说。”

  “我听你安排。”

  “第三,家里一切大事都由我做主,你不得干涉我的私事。”

  “你尽管放心,工资每月我全数交给你,家务全包,生活一切听你安排,个人私事我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看徐雷十分爽快答应下她的全部要求,她这才迎接他的拥抱并吻他的脸颊。

  这次拥抱中,他嗅到了她身上隔着毛衣散发的醉人女人体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热燥,趁势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随后扑上去,解开她衣服……

  被他压在身下摸了个够,下身已感到些不舒服,也不见他有句浪漫情话说给她听,她有些烦恼地挣脱他身子说:“看你色得跟只大公狼一样,两眼放着绿光扑在我身上,憋得我气儿都喘不过来。你心里就只有赤裸裸的性,没一点爱的高雅格调。还是个硕士呢,哪有人家刚说声同意结婚,你就马上动手扒人家衣服的。结婚不是让我跟你苟且,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把家建起来,过好往后的日子。”

  早已被欲火攻心的徐雷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急不可耐,这会儿也不得不强忍身上的燥气:“好、好,玫妤,我马上给我父母写信让他们做准备,一切用不着咱俩操心,俺家早把衣被和结婚的东西准备停当了,只等咱俩登记后定下办事儿的好日子送过来。”

  两人商量完婚事已到了深夜近十一点钟,徐雷身上的情欲还没有消退。他面色亢奋,眼珠子像手电筒的小灯珠一样闪闪发光,许久不愿离去。

  肖玫妤瞪他一眼:“你还不走,不看表几点啦?”

  他色迷迷地望着她诱人的身子哼哼说:“今天是星期日,我要住到这儿,反正梅妍这会儿咋也不会回来啦。”

  “胡说,不举办完婚礼,你休想夜里留在我房里!”

  “都啥样年代了嘛,你还有这么强的处女情结。现在未婚同居的人多的是,还有未婚先孕的。我又不是来跟你偷情的,这宿舍楼里人人都认识咱俩,学校知道了也不会派人来查房。”

  看他仍赖着不动,她揪着他耳朵往外推,“你甭想得寸进尺,学校不查房也不行,这宿舍楼里住的女老师们耳朵可都灵着呢。我可不像电影上那些法国女人一样风骚,也没有美国女人开放,未办婚礼就先把身子全交给你了。别人知道后,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哩。高等学府是为人师表的地方,今晚你已经占足了我便宜,别再有非分之想了,我马上要睡觉,拜拜。”她拉开屋门使劲儿推他出去,把门从里面上死了。

  撵走了徐雷她躺上床,回想刚才俩人商量结婚的情景。“我认识他才不足两个月,到举办婚礼时也不过百十天的时间,属于标准的闪婚,就这样裸奔嫁给他算真心相爱吗?”但她一想自己很快要到二十八岁,不敢再等了。尽快结婚不但能堵住外人说闲话的嘴,母亲也不再唠叨。更重要的是可以狠狠报复薄情寡义的丁肇强,没有他自己照样能嫁出去,而且嫁的人比他更优秀,她又觉得为这样的闪婚献身也许是值得的。

  这样的思绪缠绕大脑时间长了,她反倒没了睡意。想到丁肇强六月初来的来信还扔在抽屉里,当时自己正在气头上不愿看,不知信中他到底会写点什么。这会儿她突然对信的内容有了些兴趣,坐起来从抽屉中找出那封信,心想:“也许他在信中已表示了后悔心情。那让他后悔去吧,世界上从来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回头为时已晚,我不会对他再有任何好感。他最好能回来一趟,亲眼看看我和徐雷在酒店举办的婚礼,那才解心头之恨呢。”她撇起嘴角,随即露出一丝得意,用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剪开封口,掏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上面写着:

  

  肖玫妤:

  你好。

  你跟唐主任来特区找我回校,我知道你当时心中有个愿望,想让我回去和你一起教书,共创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之所以没跟着你走,是因为来特区后,这里的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我,我已不能再适应安静的校园。我从一个虚妄的文化圈子里逃出来,就是想做一个务实的人。外面世界的一草一木对我都很新鲜,我现在的心情就如惠特曼的草叶诗里所说,听见机械工人在唱,听见木匠在唱,听见船夫在唱,到处热气腾腾的生活场面陶醉了我。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一个梦,就是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一起去美国留学和创业。可美好的愿望对我来说终归是愿望,从校门出来我就得在现实的道路上走下去,已经别无选择了。我们之间虽不能保持那种超越同事的亲密关系,但我心中是抹不去你影子的。以后不管我走到哪里,终生都会牢记你给我的无私帮助和友情。

  真诚祝愿你早日找到一个合乎自己要求的心上人,那样我会比所有人都感到幸福。

  

  丁肇强

  6月2日

  

  信上话说得很诚恳,但字里行间并没流露丝毫离开她的悔意。她心中闪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感,恨不得立刻把信撕碎从窗户抛撒出去,让外面的冷风吹得越远越好。可当她要动手时,再细看一眼信中的字迹清晰而流利,又想起和他一起备考博士的那些日子中,两人曾泛舟在公园人工湖里,讨论英国狄更斯的小说《双城记》,谈论美国百老汇的戏剧《猫王》;在翠山的云端里相守翠湖岸边,评价《茵梦湖》中的人物。虽然他们也时常争论得面红耳赤,但内心真诚相待。他的笔迹如同其人,她再熟悉不过,觉得这封信中他表达了同样的坦诚,心里并没有忘记她。也许他真是为着自己的理想,才去了那样遥远的地方。两人在文理大学教书这段时间的情谊是值得珍视的,她也同样无法在心里抹掉他。犹豫片刻后,她把信又收起来,放回抽屉里。

  元旦一天天临近,肖玫妤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准备搬往她和徐雷在校园另一小楼上筑就的婚巢里,那是学校为双职工分配的单间房屋。婚房不大,只有一间十二平米的卧室和一个六平米的小客厅。厨房的炉灶搁在室外的走廊上,卫生间是全楼层人共用的。在他们居住的卧室里,她和徐雷的十五英寸大结婚照已挂在书桌正上方墙上。床铺上铺了崭新的褥子,金黄色缎面的被子上按当地风俗摆放着一张红纸剪成的大“囍”字,窗户玻璃上粘有鸳鸯戏水的窗花。棕色的衣柜和梳妆台也摆放就位,整间屋子被她布置得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这天,徐雷来她宿舍收拾杂物往婚房里搬。他拉开抽屉,看有许多旧信,问:“玫妤,这些信件该怎么处理?”

  “都是过去的老同学写来的,还是我来整理,你去忙别的吧。”

  她把每封信一页一页展开来看,多是分到各地同学的叙旧。“让这些成为过去吧,我终于也要脱单,建立自己的家庭,离开这间女教师宿舍了。”她心里这样想着,随手就把已看过的信纸撕碎,揉成一团扔进身边的废纸篓里。当拿出丁肇强那封信时,她本能地也要撕掉,但一想到这是他写给她的唯一一封信,而且两人间还有过一段看似无爱却胜似有情的交往,恐怕日后难有机会再见面了,便转身把信和自己的大学毕业证,一起放进了身边一只小型姜黄色皮箱的底部。那只箱子是她考上文理大学后母亲为她置买的,中间有锁扣,两端扎有皮带。

  正整理书籍的徐雷瞥见了她的举动,感到不解。

  “亲爱的,谁的来信值得你这样珍视,还要压在箱底当宝贝,能给我看看吗?”

  “不行,这是个人隐私,没我的许可,你不许动这箱子!”她吻一下徐雷的脸颊,“答应我,亲爱的。你保证过的,绝不干涉我的私事。”

  “玫妤,咱俩马上要在一个锅里吃饭,睡到一张床上,成为夫妻了,你还拿我当外人看。”

  “每个女人心中都喜欢珍藏一点过往的私密,我也一样。结婚后也不准你动我的箱子,到了该告诉你这个秘密的那一天,我自然会毫无保留全讲给你听的,耐心等待吧。”说罢她去拿把小锁把皮箱锁上,两边皮带扎紧,在衣柜上面放置好,钥匙随手放进身上的衣袋里。

  入冬以来,由于一直没有大的降水,古城始终处在干巴巴的寒冷中,间或还有几场扬沙天气。但到了除夕,一场北风吹来,冬天里久违的瑞雪在节日来临时流光溢彩的夜色中,铺天盖地从空中悄然降临了。先是小米粒儿大小的冰晶拌着细微“沙沙”声响铺满地面,洁白的雪花像鹅毛一样,随后纷纷扬扬从天上飘下,落在地面上很快积有一脚脖深。许多城里人终止了正收看的电视转播节目新春音乐会,纷纷走出户外,捧着双手迎接飘落的雪花,观赏着多年来罕见的雪景。

  不多久,古城墙内外的瓦屋和地面,北边的黄土塬,南边的河流山川,东边大地沉睡的村庄和农田,都披上了银装,昭示来年大地会迎来一个丰硕年景。夜里十二点整,挂有大红灯笼的市中心邮电大楼,在雪花降落中准时鸣响了新年到来的钟声。洪亮的钟响穿越夜空,久久回荡在城中千家万户的门窗前,奏响了春天将要到来的旋律。紧接着一些守夜狂欢的年轻人跑出房门,雪中燃放起了迎春烟火。五光十色的礼花伴着庄重的钟声不停地发出“哧,哧”的声响,飞向几十米高的上空,随后“啪”的一声脆响,天女散花一样在空中四散开来,为城里已经熟睡和在外踏雪的欢乐人群,送来了春的祝福。

  然而,这一宿肖玫妤却没有任何睡意,躺在床上一直瞪眼望着自己亲手贴在闺房窗玻璃上的大红“囍”字窗花。想到天亮后就要成为徐雷的妻子,这辈子要和他厮守在一起,而他并不是她的初心所爱。今后的日子里,她再难以找回往日那种青春中任性、狂想和冲动的快乐时光,陪伴她的将是平淡的琐碎柴米油盐生活,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心酸起来,枕巾也被无声的泪水浸湿了一大块。

  早上母亲喊她起来整理床铺时发觉了她留在枕头上的泪痕,猜她是对徐雷不太满意,安慰她时又重复起那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老话:“女人呐来到世上总是要嫁人的,跟男人一块儿过日子,生儿育女。玫妤,别再难受了,你跟谁过都是这一辈子。徐雷人心眼不错,他对你好,能知冷知热伺候你,让你这辈子你不受委屈,就该知足了。”

  她知道母亲此时的心情是尽早把她嫁出去,生个孩子,过上普通人正常家庭生活,哪里明白她青春时代一心期待收获的是种什么样的爱情。起床后她没再吭声就去梳妆打扮了,等亲戚和朋友们到齐后,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她坐上租来的迎亲婚车,瑞雪中依照母亲的心愿和徐雷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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