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秋去冬来，冬去春花又烂漫了眼。母亲在馨馨的春风里生下了弟弟。虽然早产了差不多一个月，但弟弟并不瘦小，反倒有些虎头虎脑。奶奶摸着弟弟的小东西，喜得半天都舍不得放手。母亲却扑簌簌地掉泪，或许那一刻她又想起了父亲吧?
多了一张嘴，母亲越发辛劳。只是到年底队里分红时，扣除平时赊队里的粮食，反倒欠队里几十工。看着别家或多或少能分到一些钱，母亲愧得连稀饭都喝不下。年前，母亲用外婆接济的钱给家里买了一卷酥饼，又买了条链鱼算是过了年。省下的钱又抓了一头小猪崽饲养，小叔小姑放学回家便先去割草然后捡柴火，队里分的稻草母亲都编了草扇。瞎眼的奶奶怕我乱跑，用布带子一头绑在我胳膊上，另一头绑在她的胳膊上。趁弟弟睡了，奶奶便摸索着做饭、洗衣。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和和气气。
小弟渐渐学会了摸爬打滚，也学会了摇摇摆摆走路，有时一不小心摔倒哭泣时，小黄狗就上去用舌头舔他的泪痕，小弟哼哼唧唧地笑。看着他憨憨的样子，家里有了些许欢乐。
“阿宝，过来亲亲奶奶。“小弟便像小狗般哒哒地跑到奶奶身边，仰起头在奶奶脸上吧嗒吧嗒地亲。
“唉哟，奶奶的乖孙哟。”
这样的场景，几乎天天都会重复几回。
或许时间真得是医治伤痛最好的良药。
小燕子的羽翼一天天丰满，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了。母亲在自留地里种上豆子、芝麻等，卖一半留一半。当豆子饱满得像十月怀胎时，母亲一棵棵拔下，一摞摞用粗麻绳扎好往家担，清凉凉的月亮落满她一身。
不知道从哪天起，母亲在干活时队长不是拿着锄头就是扛着铁锹出现了。母亲怕闲话，也不愿麻烦队长，客气地叫他回去。队长不答话，忙完活径自回去。时间久了，母亲拿他没法，慢慢地似乎也习惯了。
那段时间，队长成了我们家的常客。那扇天天咯吱咯吱的院门被他几下敲打得再不敢吱声。风吹便会噗噗掉泥屑的屋顶，队长叫上村里几个爷叔花了大半天修整得结结实实。母亲的心情也悄悄地起了变化，眉眼舒展了，看队长的时候眼里仿佛有水波涟动。
队长每次来家里，我和小弟便缠着队长要抱抱，脆生生地叫着伯伯。队长就用硬硬的胡子扎我、扎小弟，扎得我们又哭又闹，然后又变戏法似地掏出好吃的哄我们。
奶奶的精神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她常常对着队长说：“孩子，遇着合适的你就找个，别苦了自己。”
“呵呵，不急。大娘，我这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几年再说吧。”
队长从小就是个孤儿，长大后娶了邻村一姑娘，勤快本份，本以为过上了好日子，谁知结婚几年媳妇肚子愣是没动静。去年冬天，媳妇突然得了急病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