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节，早晨意外收到千里之外女儿的礼物——一束康乃馨。清香艳丽的康乃馨透着女儿的祝福与感恩之情。女儿把楼房单元号写错了，美团快递员抱怨：“你家女儿不知道你住哪个单元吗?”我抿嘴而笑，接过花说声谢谢。离婚后我搬离原来的房子，另寻一处住宅，女儿回来后住过一段日子。只是她不愿意出门，几乎每天就在一个小的空间呆着。也许害怕曾经熟悉的气味伤及她敏感脆弱的心。那些日子她一度失眠，头发大把大把脱落，我看着心疼而无能为力。其实每一个人接受新事物新环境，都需要一个心理过程。家庭变故让女儿心理有了很大落差。她不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了。沉默、沉默，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她的心思。经过三年的磨难，她逐渐成熟，学会理解别人，会站在不同角度考虑问题。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单亲家庭让她迅速成长起来。懂得感恩，懂得理解他人。
五一假期，看到弟弟发的快手。他回老家了，视频中父母的老土屋已经坍塌了，小院荒草萋萋，残垣断壁的围墙满眼都是苍凉。曾经养育我的那个家永远没有了。记得女儿和我聊起这个小院，她说：“妈妈，在你的记忆深处姥姥家什么最让你难忘?”我想了想觉得一切都难忘。她说：“我的记忆里，小院里晒满了姥姥刚洗过的被单，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刚洗过的被单上，撒发出洗衣粉淡淡的清香。小院里窄窄的水沟流淌着洗过衣服的水，五彩的肥皂泡泡在缓缓移动，姥姥家的火炕懒洋洋地横卧在窗户下。”她接着说“我好想躺在炕上打个滚儿，睡一觉。”我问：“那时我干什么呢?”她说：“不知道，记忆中只有我和姥姥。姥姥忙乎干活，我或是在被单中蹿来蹿去，或是用手指穿破肥皂泡，好玩极了!这个画面一直温暖着我，常常浮现在脑海里。”听完女儿描述，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矮矮的老土屋，干净透亮的玻璃窗、破旧的门，高高的木门槛、半个破缸坐落在小院角落，上面有几株翠绿的香菜，一根两米多的电视天线杆子耸立在小南房墙角，冬瓜一样的烟囱冒出缕缕青烟，还有迈着八字脚的父亲，戴着围裙的母亲……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那两间小土屋承载着我成长的记忆。暖阳阳的土炕既是我们的床也是我们吃饭的地方。全家人盘腿坐在炕上，围着一大箅子白花花的馒头，一盆土豆番瓜熬菜，还有一盘母亲腌制的咸菜。一口麦香的馒头，扒拉一大口粘糊绵软的熬菜，味道鲜美，口齿留香。玻璃窗虽然不大，透过玻璃窗最多能看到不到三米的院墙大门，可是母亲每天都擦，你都怀疑是否有玻璃。门是父亲自己简单做的，具体什么时候做的，好像没有存储在我的记忆里。门缝儿很宽，冬天时母亲总是挂上厚厚的门帘，门帘很重，每次出门需要头和手用力才能推开一个出去的缝儿。院里什么时候有半口缸，已经记不起来了。小时候过年杀猪后，要把猪肉封在破缸里，上面用泥封口，留一小口，下面也用泥座死。这样小偷不会偷走。吃的时候，母亲用手掏一小块肉。夏天破缸就是种香菜的地方。后来有了冰柜，好像小偷也没有了，冬天再也不用破缸储猪肉了。破缸的作用就是在夏天种香菜了。记得侄儿5岁那年夏天，一天弟媳做打卤面，让侄儿去母亲家拔几根香菜打卤用。侄儿看着餐桌子上的西瓜非要一块儿，说是拿西瓜和奶奶家香菜交换，否则他不去。弟媳给侄儿拿上西瓜，他欢快地跑去母亲家，老远就大声喊：“奶奶给你送西瓜啦!”这件事母亲在病重时多次提起。侄儿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和母亲有着深厚的感情，母亲临终叮嘱侄儿一定要听话……母亲从小多病，抚养我们姐弟俩费尽心血。母亲曾和我说：她认为自己多病，我们姐弟俩抚养不大就会离去，没有想到把孙子、外孙也哄大，她知足了。现在我也为人母，深深理解为母则刚的深刻意义。对于那根天线架子是父亲自己焊接的，我家是全村买电视机很晚的家庭。17英寸的黑白电视承载着八十年代的影视故事，以及我成长的过程。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不敢回去。因为我只是那个从小长大的村庄的客了。弟弟是回去寻找一点记忆吧，他也是客了。他本打算去邻居婶子家看看，可惜婶子去女儿家了。那仅存的一点念想没能实现。我早已没有信心再回去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今天女儿虽然写错楼房单元号，但是有我在，她就有一个家，有一份念想，也有一份回家的期盼。四年前，一场婚变让我万念俱灰，记得那天沙尘暴刮得天昏地暗，我如一粒尘埃在空中乱舞，被风袭击得跌跌撞撞，碰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我浑浑噩噩地开着车不知该去何方?在外读书的女儿打来电话惊醒了我。我要给女儿一个家，不管她走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感谢女儿，让我知道一个做母亲该负的责任。不管风雨多大，我从容淡定地面对，努力学习，积极向上生活，为女儿未来的路做一个路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