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林岱:积玉口散记

作者:哈皮   发表于:
浏览:90次    字数:4912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0篇,  月稿:0

  积玉口镇位于潜江市西北隅,距城区约一小时车程,与荆门市接壤。早听说积玉口有借粮湖,有独树一格、闻名遐迩的虾稻连作农业经济,有古典装饰风格的新农村典范古城村,于是选择了在暮春四月初油菜花正黄的时节,与我的老搭档、《潜江文艺》主编雨虹携手同往积玉口,作为期半个月的创作采风。这是一次愉快的乡村之旅

  汽车沿荆潜公路北行,过广华不久,有一条乡村公路向西折进,这里就是前往积玉口镇的入口。路边上有一个很大的广告牌,内容是关于虾稻连作的基地标识。虾稻连作的复合种养模式乃是积玉口人的独创,如今这一标新立异的成果已经成为全国的示范基地,吸引了大量海内外人士关注的目光,人们饶有兴趣前往这个偏僻小镇,前往一片想像中的水乡泽国。

  向西直进的沥青公路两边,是江汉平原随处可见的夹岸小河,两层楼的农舍,绕村的绿树和碧绿无边的田园。路的尽头,一个曲字形的拐弯,向北形成约两华里的直街,这就是积玉口镇中心所在地。街道两边整齐排列着各色商号店铺,亦不乏超市、网吧、舞厅等现代城市的元素。还有一家中外合资企业——亚细亚服饰——也座落在这里,前些年颇为红火过一阵,金融风暴以后,显得有些低迷。街上人不多,商家的生意也清淡。像大多数这样的平原小镇一样,远离繁华都市,服务农耕经济,人们自济自足,生活从容而淡定。

  镇街的尽头是一个十字路,左边,是镇政府所在地;右边不远,过一座大桥,展现眼前的又是广袤的田原和村庄。桥下流淌的就是润泽潜江西北数镇的西荆河。驻足桥头,你可以看到那清碧的西荆河水,自北向南,缓缓流淌,两岸清绿的草坡、林树,河中的渔舟、水鸟,近处宁静的镇街与远处的田原风光,编织成一幅水乡明丽如诗的画卷。

  踏上积玉口的土地,站在西荆河桥上眺望和静思,于我还是第一次,这脚下清波微痕、柔情妩媚的西荆河也是平生第一次亲近。此刻,在水一方的小镇,恰似一个恬然静卧的水乡少女,在春华如锦的大地上安然入睡,在她的心中,或许正编织着一个五彩缤纷的梦境吧。

  资福寺寻古

  从积玉口乘车过西荆河,往凡场、凤姣方向走,田野的气息扑面。西荆河边的树林和草地,旷野上的庄稼和远处的四万湖碧波,令人神清气爽。到资福地界,路边有一簇灰砖灰瓦的房子,紧邻一所小学,小巧的、农舍般的建筑团团围抱,不事雕琢,让人很容易忽略。或许有香樟环绕的缘故,倒也添出些许清静来。人说,这是资福寺。一时有心做一只闲云野鹤,前往那寺里随便走走。

  在乡间行走,常常见到一些由乡民筹款兴建的小型寺庙,一间或两间门面,并无多少新鲜特别之处。眼前这样一座小寺,想来该不会有什么不同。从后面绕到前面,不大的广场上,摆放着两个很气派的化香炉,像两座小塔一样蹲着,寂无香客。寺庙前殿为弥勒天王殿,左边并列一偏殿名车公殿,亭子状。主殿附设有药王殿和财神殿,均塑有高大威武的佛像。出后门,是一个过道,两边建有小房,右边依次设大圣殿、观音殿,左边则是僧舍及办公室。靠墙摆放着几块功德碑,记载着村民筹资兴建庙宇的时间和个人捐款情况。过道尽头又是一横排建筑,左边是地藏殿,中间是大雄宝殿,右边是祖师殿,内有刚刚塑成的18罗汉。徜徉寺里,感觉庙宇建筑规格虽小却巧,多殿阁多佛塑,比我所见的九宫山寺庙的佛塑还要多。在一间作为办公和储藏用的小屋里,经查阅资料,了解到这座看似不起眼的资福寺倒是大有来历呢。

  原来这资福寺又名车福寺。车者,转也。这有一个神奇的传说:此庙地形如一只凤凰鸟,地下一条卧龙托之,寺庙因而沾染了龙凤的灵气,竟能随着太阳的升落朝东暮西的旋转180度,人谓之“龙凤朝阳”。这也是寺名的由来。

  你道这小小寺庙有何前身?最早建于何年?它建于东汉灵帝光和二年,即公元180年,佛历724年,距今已有1829年漫长的历史。真乃不折不扣是一座古刹。以我所游历之名山胜迹,还未见到哪座庙经历了它这样悠久的岁月,便是杭州西湖边上鼎鼎大名的灵隐寺也比它的历史少几百年。从地势来看,这里过去是一片大湖,资福寺就建在高出水面的岭岗上,如一座湖心小岛。据说东汉末年,本地水患无穷,十年九灾,百姓深以为苦,为求上天保佑,请风水先生帮助选择了这块龙凤宝地,周围的善男信女用木材、茅草、芦苇搭建了一个简陋庵阁。东汉献帝建安年间(196年),由朝庭拨巨款,当地乡绅领头,鲁班先师建筑,“国产”庙宇正式落成。200年后的北魏和一千多年后的明元帝永兴年间,先后两次扩建,发展成占地1800多平方米、按先天九九之数建有大小殿堂九十九间、聚僧众一百多人的大寺院。前人有这样生动的描述:寺门前碧波一湖,水鸥群集,寺两侧花木扶疏;寺后古木参天,锦羽啼鸣;寺内朱栏回廊,雕梁画柱,晨钟暮鼓,紫霭暗流;寺里菩萨塑像,诚者正视,千姿百态;寺周信徒万众,八方朝奉络绎不绝,形成历史上第一次香火鼎盛期。

  有趣的故事还有很多。相传在隋文帝开皇年间,一位宅第是湖北荆州的吏部天官王某,死后葬于寺庙前侧,一个晴朗的六月天的中午,突然天空乌云遮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大雨如注。雷雨风狂中,忽见资福寺一龙一凤冲天而去,转眼风停雨住,从此,车福寺不再转动。资福寺自存世之日始,多次经战乱毁坏。唐太宗贞观6年,经李四民恩准,朝庭拨纹银万两,钦命大将军秦叔宝、胡敬德督修,古刹得以重放光彩,迎来第二次香火鼎盛期。

  就是这样一座饱经历史沧桑,集佛教和人文景观于一体的千年古刹,在解放初破迷反封的运动中尽毁一空,片瓦不存!1989年,在资福几个热心村民的倡导下,广大善男信女募捐二十余万元,在原基址旁重建庙宇,建房二十余间,塑圣像二十一枚,虽气派风格远不及古时风采,却足以能撩起人的思古之幽情,唤起我们对资福古刹的无尽想像和沧桑感慨。这正如功德碑上所铭刻的那样——有诗为证:

  始建西汉灵帝,重修唐代贞观。

  早东晚西车轮转,拜佛人海人山。

  大清末代腐败,日妖氛气扑来。

  大小寺庙全推倒,僧人受厄受害。

  中华共和建成,高举改革明灯。

  佛教事业齐开放,资福胜迹重兴。

  是的,正是党的宗教政策如暖风轻抚阳光照拂,让今天的广大百姓有自由的信仰追求与和谐美好的生活,庙宇的复兴,使那些辛苦的劳动者精神得有抚慰、心灵有所寄托。有了这些前提,今天的我也得以有机会经历这趟偶然与必然的乡村发现之旅。

  夕阳向晚。寺庙里的光线渐趋暗淡。我走出寺庙的大门,那个守护寺院的孤独老人还在旁边自开的菜地里忙碌,一股清新浓郁的田野气息再度扑面而来。

  乡野隐者

  对百年以上的古树,我是心怀敬仰的。

  曾有机会到过一些名山大川、人文胜迹,领略过不少参天古树的雄姿,但我心中一直认为,只有隐身在乡野间的那些孤独的古树才是真正的“隐者”,它们不呼朋引伴,它们不以名山胜迹作身价的标签,也并不期望藉着阅历了百年千年的红尘世事而吸引世人来观瞻仰望。乡野的古树稀少,往往在某一个地域就只有那么一棵两棵,它与村居合一,与村民的生活相拥,宁静地活在那片朴素的土地上。如果你不是一个有心人,轻易发现不了它的存在,或者你认为它只是一棵常见的树而已,就那么与它擦身而过了。

  今年四月,在老区积玉口采风期间,偶然从一村民口中得知,这附近有一棵古树,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了。事实上,我在积玉口一个名叫资福的小村已住了半个月,中途还探访了不远处的一个古刹,向来对古树好奇的我,竟然没有发现身边就有这么一棵古树。它在乡野深处的隐逸修炼功夫已然进入化境了么?

  我选择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去拜访古树。出发前,我的心里已开始酝酿着那种对于古树的敬畏情感。与我所在的资福五组,隔着一片开阔麦地,约一里之遥,是资福三组的村居与林树。远远看去,那些树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也没有哪一棵树显出鹤立鸡群的表征。我在顺着田间小路走向那片烟树的时候,心里隐隐起伏着对古树是否存在的疑虑,但周围静谧的乡野风景与青葱勃发的大地还是让我的情绪愉悦难禁。

  脚下的小路一直抵达一户人家的后门边上,在这里,小水塘,泥泞而板结的小路,牛粪与青草,大大小小杂居的树木,安静的农舍,组合成村居闲适的环境。小路从屋边通向前面的村道。就在这时,就看到一棵大树,顶天立地的跃入我的眼帘。它就生长在这户人家的台阶前面的台沿上,孤独的一棵,俨然一把巨大的绿伞一样撑在那里,洒下一片浓荫,遮住了半个禾场。

  这棵树主杆粗约三人合抱,皮略呈白色,较光滑。距地高约二米处分成三柱,斜向云天,树冠顶枝多作虬状。叶卵圆形,齿边,长约二、三厘米,叶质薄柔,叶脉清晰。这些叶互生于大小枝杆上,无长枝,如簇生般,密密层层。最奇特的是树叶间挂满形似坚果类东西,算珠大小,与茎杆同色,质坚硬。我初以为是树上结的果子(村人都这么说),细查,发现这不是果子,而是一种球状茎(或称果状茎),其顶端又有新枝长出,象竹签串着一个冰糖葫芦一般。穿果状茎而过的枝干不再长果状茎,而是从枝上斜生出众多小枝,每根小枝大略从第四片叶后结出一个绿的果状物,果状物顶端是小枝的芽梢。这些和树叶一样鲜绿的果状物都是今年新长的,随时间渐渐长大,色泽也渐显苍老,到秋冬之季,就老成枝干的颜色。我从低枝上采下几个嫩嫩的果状物,以指甲掐开一看,有了惊奇的发现!这果状物内呈白色的果肉质,富含水份,中间位置有一个细长的空间,形似导管伸向两端,最奇的是这中空的地方竟然躺着一条酣睡的小虫,黄白色,有综黑色斑点。剖开第一个的时候,我疑心是树体生虫了,及至剖开好几个,都有这样的小虫,一个果状物内只有一条,随着果状物长大,虫也长大。这虫子是怎样进去的呢?我细细检查,并没有发现入口。我又采集了几个往年的“坚果”,质地如老枝坚硬,无法剖开,但上部一侧有一个小洞。这让我联想到了绿豌豆上的虫眼,于是我明白了,树体内的小虫是一个典型的寄生虫,为此树所特有,其嫩的球茎正是树为小虫提供的一个天生的栖居,一个绝佳的“托儿所”,小虫宝宝在这儿可以衣食无忧,慢慢长大。最后,当“嫩果”变成“干果”时,虫儿也完成了其蜕变——它或者就羽化了,破洞而出。但是,这出去的虫子成体是怎样的呢?又移居何处了呢?我不得而知。

  我访问了几个村民,村民说这棵树叫“婆”(当地土音)树,也许是朴树吧?过些时会开花,白色,如柳絮飞。也有人说,没见它开过花。我将“果状物”的虫子说给他们听,村民们竟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都感到稀奇。我说,这并非是树生了虫,小虫天生是这树的寄宿者,虫树相依,有虫有树,有树有虫,彼此不可分。为了将这一现象解释清楚,我给村民讲了一个故事:在印度洋岛国毛里求斯,生长着一种特有的树种——大颅榄树,如今仅存十三棵,都有三百岁了。据科学家推测,它们的果子不经岛上独有的杜杜鸟啄食、消化和排泄,种子就无法抻出坚硬的果壳,而在三百年前的殖民航海时代,入侵的海盗发现这里的杜杜鸟体大肥硕,于是大开杀戒而食之,导致了杜杜鸟的灭绝。杜杜鸟一亡,也就意味着这种树的消亡,这就是现今为什么仅存十三棵大颅榄树的原因。村民们似有所悟。我询问这棵树的树龄,回答说有160岁了。为什么没有被砍伐?我又问。一个村民说,这棵树如今被村里视为镇村之宝树,老人们都说它保佑着我们这一湾百姓的平安吉祥,平时开会、乘凉都在这树下呢。又一个村民补充说,曾有人来提出用三万元买走这棵树,村里人没有答应。

  我抬头仰望老树,树却无语。那些新长出的枝叶密密匝匝,在向晚的夕阳中渲泻着它依然勃发的生命力。160年漫长的时光,它阅历了多少风雨和人间的沧桑啊!这么多年来,它就像一个隐士,隐于周围这些新生的杨树、柳树、椿树、榆树之间,顽强的向大地深处伸展开它盘错的根须,挺直它的腰杆,年复一年撑开巨伞般的树冠,荫护着这里的村民,也守护着村民们土地上的希望。

  老树,就是一位藏身乡野的隐者。

  我的视野又向着树的前方眺望,一片低洼的平野上是千顷改造的良田,再远处,是建筑在一条高岭上的新潭村的红瓦粉墙。这条岭高约30—50米,它是从鄂西北向江汉平原延伸过来的波浪般丘陵的最后一道“波峰”,只是气势已被收尽,缓缓的坡地低垂而下,化为平川直抵老树脚下。这棵老树就像一根擎天大柱,沉雄威武的屹立在山地与平原的结合部,挡住了山体向平原的掘进,树的身后,就是一马平川、美丽富饶的江汉平原。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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