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张爱瑛:消失的记忆

作者:黄伟   发表于:
浏览:70次    字数:3222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3篇,  月稿:0

  波阳水泥厂

  偶然间翻阅到丽的妹妹在微信朋友圈里发的一条动态:“不只是朋友,更是我整个青春。”文字下面配了六张几个朋友聚会的合影照片,从照片上人物的面容上看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便弱弱地在下面留言一句;是水泥厂的老邻居吗?那边很快得到回复,“是的,姐。”丽是我小学至初中的同学,她的妹妹比我低一两届,课余时间经常跟着我们玩耍。

  波阳水泥厂成立于1970年,那时候鄱阳叫做波阳,波阳水泥厂属于全民所有制,那是工业刚刚兴起的年代。水泥厂坐落于我们村东南方向两公里的先锋岭脚下,那是一个闭塞的旮旯,当时为了工厂运输材料方便,水泥厂专门开了一条山路到洪老线207省道。历经半个世纪,我们这代人见证、经历了他的昌盛与衰败。水泥厂的职工来自四面八方,作为一个独立的大型企业,他们的孩子上学还是归属到我们村。孩子们从三年级开始得走路来我们村初级小学读书,途中经过徐家村口,再走过一段黄泥斜坡山林就到我们村,我家门口也是他们上学必经之地,每天天蒙蒙亮就会被窗外上学部落的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美梦中唤醒。

  我们班上就有几个同学是水泥厂的,同学之间不会因为地方区域而拉帮结派,老师也不会因为学生家庭出生工与农的区别和学习成绩好歹生出偏见。相反的,水泥厂的职工子弟和其他来自各村的同学在活上经常互帮互助。

  丽的父母是水泥厂的老员工,她们姐妹俩很小就随父母来到了这里。在这里成长,读书,结婚生子。那些随着工厂成立来到这里的第一批员工以及老员工们半辈子扎根在这里,与附近村民俨然成了亲戚。周末或者假日时我偶尔会跑到丽家去玩,初中毕业后她留在厂里做起了临时工,记得有一次我同丽去她工作的大机器旁陪她上班,睡过一晚她的单人宿舍。丽的妹妹赶上读系统内的技校的机会,毕业后分配到水泥厂化验室,算是正式工了,并且她在这里收获了爱情,与她青梅竹马的邻居陈组建了幸福小家庭。

  90年代初,水泥厂为了改善职工住宿条件,在厂房旁边--先锋岭低腰处集资建起了一排排的连体楼房。房子背靠大山,面向整个厂子。第一批过来的员工的孩子,也就是我们这一代,都长大了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正需要婚房的时候。这些集资房成了他们二代的共同家园。

  鄱阳水泥厂历经发展期、辉煌期到走下坡路后经历几次改制,2001年被当地几个生意人承包,改名(鄱阳县湖城水泥有限公司),生产万年青牌水泥。水泥厂被买断以后,工人下岗,人员流失。有的老职工留下来继续发挥余热,只是工种性质改变了,没有了保障。年轻人各奔东西,各奔前程去了,逢年过节回来时仍住在他们那个水泥厂集资房里。

  几年后工厂关闭,没有了机器的轰鸣,没有了汽车的滚滚红尘,没有了进出工厂的生意人。那不是村庄,更不是集镇。一切都似乎静止了。老员工们有的卷起铺盖重新回到久别的家乡,有的随子女去了城市,几十年的邻居,两小无猜的伙伴,就这样带着各自的云彩散去~

  荒废多年的水泥厂,昔日的繁华落尽。颓圮的厂房,破败的宿舍楼等偃卧在一片灌木杂草之中,楼宇之间乃至大门口没有了路,没有了人迹,没有了烟火,只有旁边的先锋岭上的菩萨庙为他守候。据说政府要在这里改建供销社或者烟花爆竹厂。“波阳水泥厂”这个名字经历几次改名换代之后最终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如今虽然房舍还在,却是她们回不去的故乡。

  洪门口煤矿

  洪门口煤矿原系国有煤矿,位于我们村的东北方向两公里,与水泥厂隔山相望。不同的是,水泥厂是水泥加工生产厂,洪门口是煤矿出产地。在幼小的记忆中洪门口的煤炭资源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典型的矿井有八一井,九一井,向阳煤矿。

  这些矿井在这片山林中分布开来,挖出来的矿物有煤炭也有碳痞,它们外表相似,犹如稻田里早期的稻谷和稗草。煤炭黑油油的,碳痞的颜色则显得暗哑些,拿在手里的手感和重量也不一样,像石头一样铁石,碳痞是烧不着的。工人们在出煤时把它们分开来倒,经过帅选的煤炭堆在煤场,像黑金一样可贵。每天都有汽车排着队,工人们用铁铲一铲一铲把它们从煤堆里铲起来泼上车去,装满了煤的汽车开到统一过磅处过磅就可以运到各个工厂或者卖给煤老板。碳痞倒在旁边一堆,里面也有些夹杂的或漏网的煤炭,引来了周边村子的老人小孩在碳痞堆里淘宝,有时候可以捡出半蛇皮袋煤炭,这项活动在当时叫“拾碳”。洪门口的煤矿地下采煤挖到了周边几个村落的范围,我们村有靠近煤源的优势,在自己的山皮上挖井开采,记得那时候我家也入了小小的股份。下井挖煤的工资高过当时手艺人的几倍,而且是一周一结的现钱。下井挖煤成了一种职业叫“做窑”,工作时间三班倒,做窑危险系数高,常常有井口坍塌或者瓦斯爆炸等情况发生,所以,当时形成了父子或者兄弟不能同一班的潜规则。尽管各种事故时有发生,在那个除了种田没有外来收入的年代选择做窑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父亲就是当年的副窑师傅。

  洪门口煤矿单位所在地位于鄱阳至乐平、万年两县人字形的交通要道省道上,是个经济繁荣的集镇,有菜市场,有合作社,有电影院,有车站,有邮政局。是我想跳出村庄、农田的第一站,是我向往的地方。那些年附近的村民家有喜事或者逢年过节的都要去洪门口置办东西,像赶集似的。

  洪门口也是我儿时心中通向外界的大门,因为那里有车站,只要踏上了车,你就能离开农村去到遥远的大城市。我上小学时,哥哥在鄱阳读高中,哥哥上学以及母亲每次去鄱阳给哥哥送菜送衣服时都要去洪门口搭车。记得有一年哥哥放假带回好多行李,书就占一大箱,姐姐推着独轮车去洪门口接哥哥,我跟着后面屁颠一起去了,两公里的步行在幼小的世界里也算是出了门。

  洪门口的电影院,小时候的我们是不敢奢望的,那是有钱人或者青年男女谈恋爱才舍得去的场所。也不泛有些顽皮的孩子翻墙而入。最盼望的是能和父母去合作社撤布做衣服,买东西时可以得到一个棒棒糖之类的零食。邮政局是让我充满幻想的地方,我想寄封信却没有远方的朋友,那里有最新的报纸,可以让我读到外面的世界。

  洪门口的干部职工更是来自于全国各地,单位员工是有分房的。那是一排排的瓦房,后面平行搭建一排厨房,每家一套两室一厅另加一个厨房。我有个亲戚,双方的父母就来自浙江和江苏。也有不少本地人部队退伍或者通过关系进入煤矿单位的,那都是有编制的,俗称“饭碗”,其香饽饽程度相当于现在体制内。有编制的工人哪怕是做一线工人工资也不菲,还可以带家属工去临时工或者抬煤。在那个没有打工靠种田的年代,能有一份这样单位上班的工作是荣幸的。工人阶级的他们和村里农民生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从食堂带回去的雪白大馒头曾经让多少邻居小孩垂涎三尺。

  洪门口行政中心所在地的地皮是周边几个村子的,随着洪门口煤矿的经济发展,许多人慢慢脱离原始的村庄,沿这条省道两边建起房子,举家搬来洪门口。因为靠大路,几乎每家都自带店面,逐渐的形成了一条长街,他们把店面出租或自己做生意开起了小店。

  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因管理不善煤矿效益逐渐走下坡路,2007年洪门口煤矿进行了改制,几年后政府把煤矿全面关闭了。洪门口不再是煤矿了,只能算是个没有田地,聚集着煤矿原始职工家属和旁边几个村庄建房过来的居民的村庄。随着前几年乡镇规划,建起了乡集镇中心、商贸城。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转移了,人流也跟着迁徙,洪门口变得冷清了,合作社早已取消,电影院早已停业,邮政局也搬走了。菜市场的规模缩小到几个摊位。虽然如此萧条,那些半辈子甚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的煤矿工人以及他们的后代,还是爱上了这里。煤矿关闭这么多年,他们不再返还故乡,单位分的瓦房成了危房,有的已经不能修复了。他们自发组织把旁边的一块山皮买下来,有规划的建起了一栋栋楼房,那是他们新的家园,延续着他们那辈老邻居老同事的情缘。

  我每次回娘家都会路过洪门口,一条直通乐平的新路撇过了曾经的煤矿单位办公室和最热闹的一条街,老街上那些店铺的卷扎门锈迹斑斑,只留下菜市场一角的几个摊铺,还残留一点点早市的生机,供应着这些不离不弃的洪门口煤矿的老家属们。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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