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上坟
汤碧峰
冬至作为节日来过源于汉代,盛于唐宋,相沿至今。唐、宋时期,冬至是祭天祀祖的日子,皇帝在这天要到郊外举行祭天大典,百姓在这一天要向父母尊长祭拜。明、清两代,皇帝均有祭天大典,谓之“冬至郊天”。在民间,冬至祭祖的传统一直延续至今,而冬至上坟自然也是祭祀的方式之一。
从岳母去世后,妻每年冬至要去为父母上坟。今年冬至前后,天气均为阴雨天气。20号早上,天气呈阴天,妻抓紧拿出一刀锡箔,一起做成元宝,然后带上香、烛等祭祀用品,乘85路公交车去嘉北公墓。
岳母解放后进入嘉兴毛纺织厂当工人,退休45年,一生养了四个孩子,第二个女儿在十几岁时得了乙型脑炎,因岳父在湖州的地区财政局工作,岳母上班不能及时送医院,没能抢救过来,成了终身遗憾。大女儿17岁当兵去部队医院,留在了湖州,照顾两老就成了我大舅子和妻的事。1991年1月,岳父患肠癌去世,岳母就一个人独居了。
岳母是个孝女,妻的外婆原来住在市区解放路,总是她在照看,其实她只是岳母的继母,后来她被海宁亲生的女儿接去了,岳母坚持要每月负担6元钱。妻的外婆有7个子女,有几个条件很不错,岳母自己工资才30几元,有四个孩子要负担,没人要求她这么做,但她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从不拖欠,一直到继母过世,在生活费只需8元钱的年代,这是何等可贵的事情。
岳母在世时人缘很好,退休都几十年了,原厂里的老姐妹仍不断有人来看她,她住进医院后,有个家住菜花径小区的小姐妹隔三差五的给她送饺子、菜,不怕脏和她一起在医院里吃饭,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对妻说,当年我家困难,是你妈救济过我,给过十元、二十元的。现在看来这十元钱不屑一顾,可在困难时期,也许就能救一条命,要知道岳母自己也是穷人。
岳母81岁时,摔了一跤,把腿股骨摔断了,无法修复,只能用一根不锈钢替代,出院后,在家住了近一年才能正常走动,没想到83岁时,又摔了一跤,把另一根腿股骨也摔断了,而且同样的位子,同样只能用不锈钢换上。这下好,靠两根不锈钢支撑的身体再也不能独立生活了,只能住养老院。
妻先是将她送进洪兴路的一家私人养老院,一个月后通过熟人进了荣军医院老年病区,当初这病区还是私人承包的,称医院老年公寓,后来医院觉得效益好收回改老年病区。岳母一去就是十二年,直到医院搬迁。进去时还能自理,腿也能走动,后七年基本上卧床了,去世前五年大小便失禁,小便靠导尿管,后两年导尿管也无法接引,只好长年用尿裤。
后来三年,岳母已不能进食,医院坚持要用胃管,慢慢地岳母开始意识不清,连每天照顾她的女儿也不认识,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了。最后两年的医疗完全谈不上是在治病,堪称上刑,24小时动态监护,24小时吸氧,身上插满管子,怕她拔出管子把手绑住,我们看着都不忍心,而且医疗费也不堪重负。
直到荣军医院搬迁新址,医院让岳母去大桥分院,妻坚持不同意,自己联系了嘉兴市老年公寓。在老年公寓这8个半月,妻自己学会插胃管,教会护工阿姨使用鼻饲,网购尿裤、米粉、奶粉及其他护理用品,尽管给了阿姨小费,妻还是坚持每天去养老院,给母亲擦脸、洗手、洗头,有时候说是打算两天去一次,最后还是没少去。
2015年7月21日清晨,才5点钟,妻就去了养老院看老娘。回来后对我说,老娘不好,有痰,星期天为她换的台湾产胃管不行,打不进去,要回流出来。上班后,她去了医疗器材商店,说是现在商店不能卖胃管了,胃管进入人体自己插不安全,于是赶快从上海网购一根,但也要第二天到,妻不知道,那不是胃管不好,而是老娘身体不接受了。
中午养老院阿姨来电,说不行了,妻赶紧过去,已是无力回天,忙着去准备善后用品。我赶到后看岳母像平时睡着一样,再摸了一遍脉搏,试呼吸,边上老人们说,你不用试了,阿姨们都做过了,于是我拔去胃管。下午一时,岳母终于脱离苦海,去和25年前就在那儿等她的岳父团聚了。
岳母走了,安葬仪式结束,岳母已魂入天堂、身归大地,一切痛苦随风散去,留下的只是儿女们的纪念。尽管妻知道对母亲来说是早解脱早脱离苦海,但还是觉得悲伤,毕竟母亲走了,没有妈了,自己的女儿身份也到头了。这之后,妻每年除了清明扫墓,冬至也要上坟,祭典父母。
冬至的公墓尽管没有清明那么的拥挤,却也并不冷清,不时有祭祀的人进出。没有特定的仪式,在坟前点上香烛,焚烧锡箔元宝,祭拜,祈愿,让父母在天之灵保祐子孙安康。
今天,我们祭祀父母,绝非是一种迷信,而是对父母的追思和缅怀。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养育了我们,他们是我们的根,是我们延续生命的源头。祭祀先人也是在发扬孝道,在告诉我们的子孙后代,有孝道家庭才会和睦,家和万事兴,才会有幸福的生活。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