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电话邀请母亲来我家里玩玩,如果能过上一两个夜就更好了。母亲不喜欢做客,总是以各种理由谢绝和推脱。上周末,母亲终于来了,同时带来了前一天特意准备好的两簇粽子。
最近我把房子置换到妹妹同一个小区,母亲这次过来两家走动方便多了,吃饭自然是两家做一窝,好生热闹!席间,言谈老家各种传统美食,女儿称赞道,外婆做的桐子树叶饺子好好吃啊!小孩子的话我们都没放在心上。既而转移话题,这天气,难得好好晴上几天,夏天姗姗来迟,今年的春装穿的时间最长了,该带母亲去街上挑几件衣服了。每次说到买衣服,母亲总会说家里一大堆衣服,这辈子穿都穿不完呢。
晚饭后,母亲虽然不愿意过夜,但是又不想麻烦我们专程送她一趟,就顺着我们心愿留下来住了一晚。记忆中,我结婚二十多年以来父母来我家过夜的次数屈指可数,做女儿的我更是没有在娘家过一个夜。
小时候,家里物质贫乏,几乎没有零食。我们家里人口又多,母亲总会变着法子弄出好吃的来,哪怕是小麦磨出来的麦皮粉,母亲也能做出麸粉粑来给我们吃,是那么的香甜。这些年来,尤其是我们兄妹五个都成家后,母亲都会在各个时节到来之前做好应时节粑果,从清明包子到端午的粽子、发粑,十月朝的麻糍,以及腊月的灌芯糖和年粑等等。节节应时应景,每家一份,节日之前吃上它们往往让人倍觉美味。
周三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家里包了些桐子树叶饺子,你叫方(先生)下班后过来拿下。那一刻,我竟不知所言。俗话说世上只有瓜恋子,没有子恋瓜。父母可以忘记一切,却始终不会忘记对子女的爱。晚辈们随口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而且默默地去做了。我不敢去问七十多岁的她走了多少路、找了多少地方,怎么摘到桐子树叶子的?
傍晚先生下班回来,桐子树叶饺子如期地被带到家里的餐桌上,我急不可待地掀开它的罗裳,白润透红的半叶状的胴体羞答答地露出来。还来不及加热,俩孩子一下子就把它们干掉了。嘴里还嘀咕着不过瘾。
记忆中母亲每年端午节前后都会包桐子树叶饺子,采用的是桐子树的叶子做外衣,面粉调制成糊状涂抹在桐子树叶子上,炒好的红苋菜做馅芯,放在中间,把桐子叶沿中间的经脉轻轻一合,边缘的面粉自然地粘合在一起,就可以下笼开蒸了。这过程选材也是有讲究的,比如,桐子树叶子须摘老点的,最好别采当年的。老叶子有韧性,不易破。新叶子太嫩,开蒸后易烂化,不易剥开。桐子树在我老家不多,方圆几里也才那么几棵。树冠偏高,不易多得。而且树上常常有毛虫,记得小时候和姐姐去摘叶子,我还是站在树底下做帮手,搞得我全身痒痒起红疹。也有的人家图方便,采用桑树叶子做外衣,蒸出来的饺子就不是那个味,那桐子树叶子特有的味道。还有面粉做皮,苋菜做馅芯真是绝配!记得妈妈也尝试过用米粉做皮,萝卜丝或韭菜豆干做馅芯,味道都不及那桐子树叶,面粉,苋菜的黄金搭档。
我虽生长在农村,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加上从小体弱,性格内向,不好动。家人都特意照顾我,在生活上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二十四岁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不得不开始动手去学做家务,至今也只会做简单的饭菜。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却没有拿得出手的厨艺,没有在她们味蕾上留下记忆,我想这也是生活的缺失。
母亲是我的镜子,趁着她健在的时光里该把这些传统美食,这些手艺留传下来啊,要不然,以后的岁月,我拿什么来给孩子回忆妈妈的味道呢?于是,我把吃过的桐子树叶饺子掀下来的叶子一片片收集起来,准备做二次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