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边边
大集体生产的时候,社员劳作是统一出工和收工,名曰“大呼隆”。大呼隆作业速度快,效率高,特别是栽秧搭谷、打水库背堰塘时,人多就是优势,确有“人定胜天”的阵仗。但在那种情形之下,也有耍滑头、出工不出力、偷懒——梭边边的人。
在水库工地上,卷锅叶子烟咂,舀瓢凉水喝,解决内急,奶婴孩等,虽有梭边边的成分,但不计较。而男性劳力不抬石头、筑夯,与妇女劳力为伍去挖土,就是明显的梭边边了,会遭到生产队长的说道,甚至扣工分。坡里吃饭找水洗碗,汗水湿了衣服燃柴火烤干,看似合情理,实则也是梭边边,少背了几回土……
当下人也有梭边边的。“朝九晚五”本是神仙过的日子了,但还不知足,上班打“卡”以后又溜出办公室,去街头巷尾慢条斯理地用早餐。甚至下午根本不在岗,扯谎外出办事,被“纠风办”在茶楼里逮了个正着。这种梭边边属于思想颓废,可惜了大好光阴。
《西游记》里的“二师兄”同样爱梭边边,但他信仰不倒,理想尚在,有说得起硬话的领导随时提醒和同行监督,终是取经路上的功臣。因他梭的边边真实、可信,就连如来福祖和观音菩萨都能理解,还专门设局让他梭。
。麻广广
做出昧良心,整人冤枉,占小便宜的事来,就叫麻广广。麻广广不分城乡,也不分对象,随处可见。
早年两兄弟分房子,都想住上房。哥哥耍小聪明,请来教书先生“协调”,先生在两张纸上写有“上、“下”字样,然后捏成坨坨让他们去“抓阄”。哥哥让弟弟先抓,他抓起来打开一看,是“下”。弟弟说:“这就该我住下房的命了。”哥哥连纸坨坨都不抓,便住进了上房。原来,是先生吃了哥哥的“豆腐酒”(贿赂),在两个纸坨坨里都是写的“下”字。这种广广虽没有技术含量,却也麻得人心服口服。
有打鱼的,去南门菜市场低价买回塘库鱼,然后放养在河边三板子船上的水桶里,当成刚从河里捕捞的鱼卖高价。本来河里的鱼的鱼尾是金黄色,一眼就能识破,却偏有人专门开起小车去买上当,还说味道就是不同。这种广广缺德,麻你没商量。
。莫系系
背篼系系,撮箕系系,粪桶系系……都是农用家什不可缺少的部件,离不得。而口头禅“莫系系”则指依据不力,似是而非的话语或事情。有些玄。
荣大哥年轻时运茶叶上汉中,转来背盐巴,沿途所见所闻不少。夏天的晚饭后,同院住的人常聚在院坝里听他神吹。说汉中那地方的路展展平,好走;女娃儿长得高挑,脸像红苹果,少妇的胸很挺,臀部溜溜圆……二嫂等女人就插嘴:“吹啥壳子哟,我们才不相信你那些莫系系的话。”不过,前半部分还是真的,因我当时读的《地理》课本上就有记载――祖国南方的北方有个汉中平原。
虽然莫系系的话缺乏真实性,但有时的道理推不走。平叔做二手牛生意,虽也赚了点小钱,他却喜欢在街上与要好的牛客们喝寡酒,一喝就是半天。婶婶逢人就摆:“有天他喝高了,走路都是浪一浪的,半夜才浪拢屋,原来是把回家的路走反了方向。”平叔辟谣:“她又没有和我同过路,是咋晓得的?你们定莫信她那些莫系系的龙门阵。”究竟有没有系系,只有平叔自己心里才明白。
在民间,朋友、熟人间发生借贷关系时债务人不立字据,时间久了,债权人无依据主张清偿,会酿成经济纠纷。儿女开亲后,久不通族,不下庚书,易反悔……这些都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做出的莫系系的事情,不稳当。
。起攥攥
我很小的时候,爱躺在奶奶的怀里晒太阳,她就用那双枯燥的手在我头上捉虱子。还说:“孙子吔,头发里的虮子(虱卵)多得起攥攥哟,再莫耍猫猫、逗狗狗玩了。”当时我不懂“起攥攥”是啥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和小动物耍。上学后查字典得知,小动物身上有细菌,人密切接触后会染病,如果不讲究个人卫生,长期不洗脑壳,头发里就要生寄生虫——虱子。“攥”,本来是动词,有攥住、抓紧之释义。而奶奶口里的发音为仄声“zuan”,意指头发里的虮子是一缕一缕的,或说成坨坨,起堆堆。所以,奶奶的“起攥攥”就是形容词了,表示多、密。
老宅那几树李子今年花期没有刮过大风,结的幼果很多,像青葡萄,一攥一攥的,把枝头都压弯了。
妻在屋边仅有的一块坡地里撒有小白菜种籽,种籽出苗齐整,密得起攥攥,今天扯一撮箕,明天又是青雾雾的一地。
此方言用途广。雨下久了,乡下土屋湿气重,皮肤上就会长出起攥攥的暗红色斑点,很骚痒。但莫抠,用艾蒿熬水洗澡,或擦点醋酸地塞米松软膏就不痒了……
2022年6月8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