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今天中午,从工业园食堂吃饭回来,我、小潘、小刚,还有切纸工霍爱军,一路上抽着烟,有说有笑,老远就看到公司门口停着的那辆“东南”面包车。老板洋葱转来转去,围着车子看,表情凝重。当老板嘛,哪一个表情不凝重?表情不凝重,还算是老板吗?我当过老板,我知道的,所以,也没在意。等走到跟前,老板洋葱看似无意,叹了口气:“老安,技术不行啊。”我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老板却是满脸的轻描淡写。我猛然间看到车身上的擦痕,心里打了个激灵,紧张了一瞬间,但又放松了。我想起了好多天之前那次去市内中河路和庆春路交叉口附近的**大厦送货时在巷子口车子与墙角擦了。那次事件,好多天我都有点提心吊胆,但一直没人问我,我以为过去了,谁知老板今天才看出来。都啥时候了!我心里偷着嘿嘿直笑。但在老板面前我得装出悲伤,我哭丧着脸谦卑地应和道:“哎、哎,技术不好。”小潘、小刚、霍爱军都纵声大笑:“老安,技术不好哎!”我急忙谦虚:“哎、哎,技术不好。”老板洋葱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走了。我急忙脱离这里,赶快松口气。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老板,一个老头子,老胡头。老胡头并没有放过我,后来有机会他朝我咆哮:“你不会开车子!根本就不会开车子!第一天面试的时候,不是我跟车,要是我在车上,我一眼就看得出你不行。我看过你的驾驶证,你连一年的实习期还不满呢!”
现在跟我说这种话,我可以很有底气地选择: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要不把我开除就行,而且也不能扣我的工资,不然我真撂蹶子。
二十三
今天下午去城西百草园路华山印刷厂出了个笑话。
俞总让我找胡沙凤,问她需要装哪些东西,回来时还要捎上她。
胡沙凤,没听说过这个人。
今天天热得狠。其实杭州出梅以后哪一天不热呢!但我觉得2013年这一年夏季比以往任何一年还要热,40度的高温一直持续不断,往年上40度的气温,也就十天或一个礼拜,今年的7月份一直忍受着40度高温的煎熬。车上的空调效果不好,可能该加氟利昂了,也可能是车厢空间太大,再加上外面的太阳毒,汽车的发动机就在屁股底下,热!热!一到百草园路,我就选了个树荫,停了车,走着去远处买了瓶冰镇可口可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我先凉快凉快。
我想着,我得记住今天这个日子,记住杭州百草园路这个地方,记住杭州的某些片断,不需要有意义,只要有生活气息就行,以后老了不能外出打工了,可以用来回味,到那时就会觉得什么苦啊累啊甜啊委屈啊都是幸福!想回来都不可能了!
进了华山印刷厂,一头扎进仓库,我朝人问:“胡总在吗?”“哪个胡总?”“胡沙凤。”“噢,胡沙凤呀。胡总!胡总!”仓库里的人都笑了,一齐大声喊:“胡总!胡总!”
胡沙凤出来了,满脸害羞,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一眼就看得出有气质,更重要的是人看上去干净。胡沙凤留给我的深刻印象是她那满头的秀发,金黄色!有可能是染的,没问过。除了一头秀气蓬勃的长发,她还有一双大眼睛,双眼皮,好看!但是,令我深感疑惑的是,她的眼珠好像有点黄颜色,我感到奇怪。我没敢使劲盯着她看,我也没想到她会是个黄毛丫头!
写文章的和读文章的,都不喜欢平淡,都喜欢曲折、喜欢跌岩起伏。
二十四
今天下午,去海王药业送了趟货。芦方方感觉很稀奇,惊呼:“哎呦,这次早哇!”我倒有几分歉意了。车间里刚上的新机器,人手少、招不到人,每次都是成品出来了,也差不多下午5点了,再送过去,那边也下班了,只好把东西搁在传达室。
去海王药业送货之前,在车间里转悠的时候,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少了平日里的那种忙碌和氛围。新机器停在那里,不见一个人影,而且很长时间都不见一个人影。一种不祥的预兆突然袭来。我忍不住问了一下做刀版机器的小潘,果然是小刚走了,辞职了。我心里顿时落寞万分。不该这么快呀,我都反应不过来了。我连一句道别的话语也没得说上呀。小刚,你该给我留个道别的机会呀!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你说走就走,以后天南海北,一辈子也不可能再见上一面了,我会想你的。以后想你的时候,我就会心里难受。你没给我一个道别的机会,我感觉这是一种残忍!我讨厌这种残忍!
小刚这小伙子我很喜欢。每天中午在饭堂里吃饭的时候,他打好菜总能找到我,要么坐我对面,要么坐我旁边。我每天吃饭来得早,每次总比他先吃完。我吃完后,等着他,让他吃完,然后一块离去。还有小潘,我们仨个。每次吃过饭后将要离开时,都是小刚或者小潘掏烟给我抽。我的烟劣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他们,而且上班的时候,我口袋里几乎从来不装烟的,因为我想戒烟,可又戒不掉,口袋里不装烟,这样就少吸很多烟。但是,别人让烟,我是不客气的。所以,经常抽小刚和小潘的香烟,我也不好意思,后来有一天,我花15元买了一包白沙烟,专门请小刚和小潘吃。
二十五
6月25日。上午办公室里的胖胖递给我一个快递信封,让我去游泳馆一趟。我问:“就是上次去过的那个上海图文了?”胖胖连声应道:“哎,是的、是的、是的。”并指着大信封上粘着的一张小纸条说:“到门口时,就打这个电话。”
来到游泳馆,进了后院,我把车子停放好,就拿出手机准备拨打小纸条上的那个电话。但,到这时我才发现手机的触摸屏不灵了,仔细一看,手机屏幕里面烟雨朦胧。坏了,很可能是昨天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淋雨,手机里进水了。我一想反正是上海图文,打不打电话无所谓,直接进去找这个人不就得了。以前每次也都是这样。但,坏就坏在了这种惯性思维。当我进了上海图文的门口,找到前台小姐,我把大信封递过去,指着上面的名字,说:“我找这个人。”并向她说明我手机昨天晚上淋雨了,无法用了。于是前台小姐就用身边的电话打了过去。不一会儿,前台小姐把话筒递给了我,我赶忙接过来,放到耳边。谁知,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咆哮:“谁让你进公司里面的!你脑子有病呀!!”我一听:坏了!但我却笑了。我见的事多了。他又接着恶狠狠地骂了起来:“你真当是脑子有病!”我急忙夺过大信封,抽身而去,火烧火燎地跑到大门口,见到保安一问才知道,有人早已经安排好了,让我把东西留下来放在这里,而我要带回去的东西,也早已经放在这里,正等着我来取呢!正在这时,我手机响了,按了一下绿键:还好,还能接听。是胖胖打过来的。电话里胖胖也埋怨起了我:“安师傅,你怎么把东西拿到上海图文公司里面了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到门口打那个电话。”——我知道,这家伙一定是给我老板打电话把我告了。
回来的路上,我感到一头的雾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回到公司,老胡头一见到我就劈头盖脸咆哮起来:“你是怎么搞的!你把事情全搞砸了!……”我知道,这次责任不在我,我据理力争。老胡头强词夺理。我们俩个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老胡头蛮横不讲理,我也豁出去了。可突然间,我停住了,给一个不可理喻或者有偏见的老怪物解释,简直是对牛弹琴!于是,我用眼狠狠地剜了他好一阵,然后大喊一声:“你看着办好了!”我脑子里已经预备着要辞职了。但老怪物反而安静了,躺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再说了。随后,我一转身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整整一个下午,我在车间里转来转去,竟然安然无事。老胡头也到车间里去了几次,还是象天天一样,这里站会儿看看,然后走到另一个地方站住看一会儿,再走到又一个地方站住看看,始终勾着头,一会儿就又讪讪地扭头回去了。
其间,俞总在车间门口遇见我,老远就冲着我笑了:“闯祸啦。”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
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个头有点矮、像个土包子一样、经常呆在办公室里的家伙也跑出来,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笑。
但,我分明看见了隐藏在笑里的快意!我暗暗纳闷。
唯有洋葱一个人,今天碰见我却视而不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