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姐的“艺术品”

　　如果觉得生活太苦，就自己给它加点糖。

　　——题记

　　一根弯曲成弧形的黄瓜，头大，身子小。将黄瓜头切下一边，给它装上一个又圆又黑的眼睛，奇妙的是，黑眼珠的旁边，还有半圈细细的眼白；鱼的嘴巴里，含着一片小巧的、红红艳艳的小花瓣；鱼头的两边，有切下来黄瓜片剪成的鱼鳍，鱼头就齐全了。再加上两个黄瓜片切成的鱼尾，一条活泼可爱、仿佛在水中游动的黄瓜鱼就活灵活现了。

　　这是大姑姐做的一件“艺术品”。说是艺术品，其实很简单，很质朴。既不能赚钱，也不会拿去参展，只是她在闲暇之时，看到手头现有的材料，灵机一动，忙活半天，完成之后，拍个照片，发到朋友圈，发到家庭群，自我陶醉，自我欣赏，家庭群里热闹一阵。至于黄瓜鱼呢，当然不可以浪费，吃到肚子里了。

　　每次看到在姑姐的艺术品，我都为她高兴，感到非常开心。简简单单的材料，经过她精心设计一番，细心制作一阵子，总能给人欣喜惊奇的感觉。一个农村人，年过花甲，天天在田间劳作，在厨房里忙活，却能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爱好，一直没有忘记制作她所喜爱的艺术品。她得对艺术品有多大的热情和兴趣啊！

　　大姑姐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更不可能专门学习制作工艺品的技术。在农村人的生活中，“艺术品”不能当饭吃，花时间折腾那些“闲事”，不如种地收庄稼，种点经济作物赚钱更实在。她从小就做各种繁琐的家务活：扫地、烧火、洗衣服、喂鸡、养猪、纺线、织布等。还要帮父母照看弟弟妹妹，又要下地干各种农活。长大后，嫁到婆家，婆婆教她做各种饭食，教她做媳妇的规矩。后来不幸，姐夫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了不少的债务。而老实本分的大姑姐，辛勤劳作，勤俭持家，好不容易将欠的外债还清。和所有的农村人一样，生儿育女，奉养公婆，修房子置家当，所有的劳作，付出辛勤的汗水，都是为了把日子过的好一点。

　　当然，日子总是艰难的。在困境中，大姑姐哭泣过；面对欠债，大姑姐肯定忧愁过；总是穷困的日子，大姑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是，正如眼下最为火热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中，蒙古族奶奶布加森登说的：“再颠簸的日子，也要闪亮地过。”

　　“再颠簸的日子，也要闪亮地过。”这句话，放在大姑姐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过日子从来都不依靠救世主。大姑姐大概和电视剧中的张凤霞差不多，为了生活，为了家庭，种花椒，种玉米，经营苹果树，栽核桃树，栽桃树，种辣椒，种南瓜，种萝卜……一年四季，早起晚睡，每天都与黄土地为伴，辛勤耕耘，辛苦地收获。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姑姐的辛劳，也换来了相应的收入。到大姑姐家，我看到的是房子盖得很好，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房间的桌椅柜子，也被大姑姐收拾得井井有条，打扫得一尘不染。

　　前几年，大姑姐高血压中风，好在现在医疗条件好，合疗看病有报销。大姑姐病后恢复还不错。过了没多久，大姑姐就可以慢慢行走，接着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活。等到我们再次回到老家时，大姑姐的身体大体上恢复了。当然，重体力活是干不了，做事也不如从前那么利索。

　　但是，大姑姐对艺术品的执着是没有改变。平时在一般人看来那些普通的水果蔬菜等物件，在大姑姐的心里，在她的手中，有了灵性，有了活力。在她的作品中，除了摆放各种果盘花朵造型，还有用苹果削成的天鹅情侣，用面包蔬菜制作的憨萌小鸟，有用火龙果萝卜组合成的火红胖鸟，用弯曲的瘦茄子做成白头黑眼紫色身子的老鼠，还有把黄瓜、西红柿设计成胖海豚滚红绣球，用哈密瓜雕琢成爬在盘子里憨态可掬的小胖猪……

　　林林总总的艺术品，不知道花费了大姑姐多少时间，倾注了她多少艺术的巧思，也展现了她在这方面的艺术才情。可是，正是这些“无用”的事情，让平凡琐碎的生活，闪现出些许亮光，有了一些美好。大姑姐的艺术品，在别人看来，也许就是闹着玩，消磨一下时间，调节一下身心。但是，对于大姑姐来说，是她用心发现生活中的美好，更是她用心雕琢心中的美好。在大姑姐艰难生活中，这些艺术品就是她对待庸常生活加入的蜜糖。

　　纵观这些艺术品，简单、质朴、灵动、可爱，充满了生活气息，展现出天真的童趣。有人说：“艺术家就是要一直长不大，一直拥有好奇心。”大姑姐虽然称不上艺术家，但是在她的骨子里，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充满了童趣，闪现着可爱的天真。

　　就如我写文章，有朋友劝我：“写那些干吗？又不打粮食。出去补几节课，找个活干，能赚不少钱呢？”朋友这样说，肯定是出于好意，说的也是大实话。我成天写文章、改文章，在网上投稿，结识志同道合的文友，正如大姑姐制作的这些艺术品，都是耗时费力又没有经济效益的事情。

　　殊不知，正是这些“不打粮食”不赚钱的事情，却让我收获了快乐，让我的心态更平和，让我的生活变得更有意义。我想，大姑姐的艺术品，虽然赚不到钱，没有经济效益，但是却让她收获了好心情，让她在设计雕琢的过程中，摆脱了世俗生活的劳累和烦恼，也让她忘记了人世间有多少争名夺利、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暂时忘记了人生短暂的悲哀吧？

　　孔子曾经这样评价自己：“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虽然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不能像圣人那样清高乐学，但是，普通人完全可以学习圣人的精神，乐此而忘忧，不知到衰老的到来，这恐怕也是人生最快乐的一种事情吧？

　　在石家河微信群里，经常能听到大姑姐那些率真而有趣的话语：“今天卖萝卜，得了二十块！”或者：“今天把核桃卖了，竟然有一百多。”有时也会说：“今年还好，花椒总共卖了八千多，没有白辛苦。”最近桃子熟了，微信群里发了她摘桃子的图片，热情邀请兄弟姐妹到她家吃桃子。更多的图片，是她今天包了饺子，或者今天做了凉皮，明天做了凉粉，或者女儿给她买了香焦，给她买了生日蛋糕、买了一件新衣服等等。当然，大姑姐也跟时髦，时常拍点抖音，多数是她跳舞、唱歌的视频。

　　但愿大姑姐的这种童心永远保持，但愿大姑姐的艺术品越来越多，越做越好！

　　“老家下雪了！”一句话，勾起了乡思。其实，下雪了，等到白雪皑皑，大姑姐肯定会童心大发，冒着严寒，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像小孩子一样，堆起雪人，装饰好雪人的五官，给雪人戴上帽子，穿上衣服……

　　到时候，可以尽情地欣赏一下，大姑姐今年堆的雪人又是什么样子呢？

　　噢，忘了说，大姑姐姓陈，名菊香，一直生活在陕西合阳农村。　　2024年6月1日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