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县令见武松打死老虎,又惊又喜,惊的是武松凭一人之力,赤手空拳打死一只数百斤的老虎,心里骇然;喜的是,武松身材壮实,威风凛凛,令人喜爱。
最令刘县令感动的是,他见县里赏给武松的一千贯钱赏钱,武松竟分文不取,悉数赠送给那些猎户。武松说,为了伏击那只老虎,猎户们昼伏夜行,吃尽了多少苦头,耗尽了多少家资,委实不易。
刘县令暗自寻思:这世上多少人见利忘义,见财起意,可武松见钱不动心,而且心中总是替别人着想,就冲这一点,就可以轻易判断:武松是个才德兼备的男子汉,非常难得。
刘县令从县衙回到家里,他迫不及待地把武松的事迹和为人告知自己的浑家黄敏。黄氏是个精明的妇人,她见丈夫这样称赞武松,便开口说:世上有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真是罕见!既然你想干一番事业出来,你的身旁不也需要这样的人才吗?现在老天爷把他送到你的跟前,你怎能轻易错过?你不是说县里缺个办案的武都头吗?我看呀,武松最合适不过。
刘县令一拍脑门,连声称赞说:还是娘子高明,一言点醒了我。
黄氏补充道:依我看,你不但可以重用武松,我们还可以跟他结成亲家,亲上加亲,岂不更好?我家小妹黄灵至今没有合适的婚配,我们不能错过武松呀。
刘县令连声称妙。
第二天,刘县令叫人把武松唤到跟前,和颜悦色地说:“武松,我看你相貌堂堂,武艺高强,我有心成全你,我阳谷县缺一武都头,我想让你出任这个职位,负责缉拿盗贼,侦破案件。这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毕竟呀,大小是份公职,每月可按时领取薪水,可以攒钱娶个媳妇,成家立业,结束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
武松沉思了一会,眉毛一扬,双手抱拳感谢说:多谢大人有心抬举!武松感激不尽!
在刘县令的鼎力支持下,武松成功出任都头,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尽职尽责,忠于职守,带领差役们加强对大街小巷的巡视,盘查行迹可疑之人,缉拿违法犯罪之辈。在武松的努力下,阳谷县的治安大为好转,连打架斗殴的案件也大为减少。武松虽为都头,可他丝毫没有架子,手里有钱,便买肉沽酒,与差役们称兄道弟,一醉方休。那些差役跟他称兄道弟,不分彼此。
在所有的差役当中,有两位小头目最令武松赏识,一位叫何五,一位赵四,他俩手脚勤快,为人忠诚,灵活机警。他俩每天跟在武松身后,形影不离。
不知不觉,武松在阳谷县供职数月,转眼到了隆冬。只见天色灰暗,朔风阵阵,天空中飘起了漫天的鹅毛大雪。
一日,刘县令从县衙归家,与家人用过晚餐后,便与黄氏烤着烧红的炭火取暖。提起武松,刘县令啧啧称赞。他说:武松真是一条好汉,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尽心尽力,白道黑道都服他,阳谷县的治安空前好转。以前呢,到了夜晚,老百姓不敢出门,因为时常有抢劫杀人案发生,令百姓胆颤心惊。现在好了,夜晚逛街,也不用担心了。自武松这位打虎英雄在我阳谷县供职以来,不管是真虎,还是披着人皮的假虎,在他面前,都逃遁得远远的,直至无影无踪。
黄氏说道:这样说来,也是你的治县功劳呀。毕竟啊,你慧眼识英才,挑选他为都头。现在,年关将至,官员们都思量着如何打通关节,为将来铺路。你也应该学聪明点,不能忘本,赶紧准备好财物,进京前去答谢我爹爹,爹爹也好找人替你说话。要不是爹爹当初帮你穿针引线,大力提携你,你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刘县令连忙回答:我哪敢忘本?我早想好了,已备下一车的礼物。你知道,眼下天下大乱,盗贼四起。前些年,梁山晁盖等胆大包天,丧心病狂,他们竟敢打劫梁中书送给蔡大师的生辰冈,震动天下。近几年来,各地的盗贼愈来愈猖獗,他们强取暗盗,令官府伤透了脑筋。为确保万无一失,我正思量着派谁进京送礼为好呢。
“嗤,亏你刚刚还唠念武松的好处,怎么转眼就把他给忘记了?”
“夫人英明!”
“你派武松押送礼物进京,我看哪些小贼敢在他虎口觅食?看武松如何打断他们的狗腿!我顺便修书一封,向爹爹言及小妹的婚事,让他考较一下武松的为人也是好的。”黄氏说出心里的想法。
刘县令拍手附议。
第二天,刘县令喊来武松,叮嘱道:“现有一桩公干,我派你护送礼物进京,孝敬我的老丈人。我丈人叫黄礼福,在吏部供职。这些年来,多亏他提携,我方有今日。做人嘛,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千万不可忘本!”
刘县令把老丈人黄礼福在东京的府邸详细地告诉了武松,并把夫人黄氏写好的书信交给武松,再三吩咐武松在路上务必小心。
“大人放心,有我武松押送礼物,可保万无一失。今天我回家一趟,与哥哥嫂嫂道个别,收拾些随身物品,明天上午即可动身出发。”武松禀道。
刘县令闻言大喜。
二
翌日,武松带领何五、赵四出发。黄氏差了两个心腹仆人随同进京。
何五、赵四见武松带领他们上京,喜不自禁,因为他们早听说东京繁华无敌,车水马龙,花街柳巷,红粉佳人,处处都是美景。
话休繁絮,且说武松一行五人,押着车辆,向东京进发,免不了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非止一日,来到一间乡野酒店。武松见天色不早,便带领众人进店歇息。
店小二见武松等随行的车辆有点沉重,知道车上装载的是贵重的物品。他的一双眼睛不停他往车上的箱笼上瞅。武松久历江湖,何等精明,看出端倪,心中有数,便佯装不知,大声吩咐店小二道:“切十斤熟牛肉,有鹅肉和鸭肉,也一并送上来,打十斤好酒,爷爷饿了!”
“好嘞!”店小二应一声,便向厨房忙去。原来,店小二开的是夫妻店,他的夫人烧菜掌勺,他负责端菜和招呼客人。
“老鬼,这伙客人身份如何?可有财币吗?”他的浑家问道。
“我的乖乖,这可是一宗大买卖,货主自动送上门来了。他们今晚在这里歇息,等到夜深人静时,我摸上马头岭,报与大王和二大王知道,把财物抢劫下来,然后把他们全都送上西天。”
“嘘,小声点!别让这群饿鬼听见,走漏了风声。今晚就让他们做个饱死鬼!”店小二的浑家悄声地说。
武松等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他见店小二摸进了厨旁,小声地提醒众人:这是一间贼窝店,须小心在意。他们撞在我的手心里,算他们倒霉!我倒要让他见识我的厉害!
不消片刻,店小二送上热气腾腾的熟牛肉、熟鹅和熟鸭,还端上醇香的米酒。武松等放开喉咙,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把一顿饭菜吃了个精光。众人洗漱完毕,便上床睡觉。
半夜时分,忽听到店外人喊马嘶,火把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武松在半睡半醒之间,猛然听见动静,从床上一跃而起,叫醒众人,吩咐道:“你们看顾好房中的车辆,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众人没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哆嗦不已。只见武松飞起一脚,揣开房门,赤手空拳,飞身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强盗们的面前。
武松扫视了一眼这伙强盗,看上去约摸有两百人。为首的大王骑着白马,手执长枪,见武松落在马前,大声喝道:“我马头岭的好汉不杀手无寸铁的人,只要你们乖乖交出财物,免你们不死!”
“交出财物,免你们不死!”众喽啰手执明晃晃的刀枪,齐声大喊,声势吓人。
何五、赵四等人缩在房间里,他们瞥见房外的景象,吓得不敢喘大气。
“哈哈哈,好说!只要你赢得了我这赤手空拳,我把全部财物拱手相送,这条性命也交给你。可要是你们赢不了一招半式,我要打断你们的狗腿,踏平马头岭!”武松仰天大笑,声震屋宇。
那位骑白马的大王早已按捺不住,挺抢出马,直刺武松。
“爹爹且慢!待我收拾这个狂妄之徒!”这时,早已恼了大王身旁的一位少年,那少年是大王的儿子,人称二大王。只见他手舞双刀,飞马而出,望武松劈头盖脑地砍来。
“孩儿小心!”大王见武松神色镇定,泰然自若,丝毫不为所动,赶紧提醒少年。
那位少年自恃人多势众,双刀舞动,刀刀砍向武松。火光之中,刀光闪闪,摄人心魂。
武松见少年刀法凶猛,连退数步,寻找破解招数。少年在马上见武松连连后退,心中窥喜,自鸣得意。哪料,武松趁着少年分心之际,在电光火石之间,倏地出手,快如闪电,右掌如钩,欺身而进,钳住少年右手中的刀背。少年用手拉扯,欲抽刀回身。武松不等少年左手上的大刀砍落,跟着挥出左拳,“嘭”的一声,如击败草,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少年的胸脯上。少年痛得大叫一声,被打落马下,跟着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何五、赵四等人在房内见状,这才露出了笑脸。
大王见儿子倒地,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儿子的生死,飞身下马,奋不顾身扑向武松,他把手中的长枪迎风一摆,化成一条条蟒蛇,围着武松的周身上下猛刺,恨不得把武松刺出千百个窟窿。
好个武松,全然不惧!他用一双肉掌,舞成一圈,在紧守门户之时,瞅准机会,巧妙反击。双方来来往往,约战有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大王见战不下武松,心中大急,难免焦躁。武松双掌如风,上下翻飞,攻势凌厉。火光之中,武松突然使出一个怪招,掌法一变,变掌为爪。眨眼之间,龙爪搭在大王的右臂上。说时迟,那时快,武松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大王的右臂登时垂了下来。大王惨叫一声,脸色甚是恐怖。
武松这一招有名堂,那是他在少林寺苦练而成的拿手绝招,叫做“龙爪手”。
大王负痛,眼睛一黑,支持不住,跌坐在地面上,几乎晕死过去。他强忍着巨痛,惨然问道:“你是何人?武功竟是如何高强!”
“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是在景阳岗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武松是也!”
“武松,武都头!”大王听到武松的名头,绝望无比。
“呔,趁我武松还没发作,你们快滚!稍迟片刻,我杀得你们片甲不留!”武松指着众喽啰大声喝道。
有几个胆大的喽啰过去扛起大王和倒地不醒的少年,慌慌张张逃去。
武松掸了掸衣服,转身回到房内。何五、赵四等人簇拥着武松,不住地称赞武松的武艺。
武松等人在店内寻找店小二等人的下落,却不见半个人影。原来,三更半夜之时,店小二夫妇俩向马头岭的大王通风报信,引着喽啰们前来打劫。黑夜之中,他夫妇俩夹杂在喽啰中,见武松艺高胆大,力挫二大王和大王,他俩早吓得魂飞魄散,早发一声喊,随着喽啰们逃之夭夭了。
三
武松等众人在厨房里寻得酒食,饱餐一顿,天已大亮。武松放火烧毁了黑店,带领众人继续向东京赶路。
“武都头,你昨晚与盗贼周旋,令我们惊喜交加。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厉害,赤手空拳,打得盗贼头子生死未卜。”何五叹道。
“武都头,你的武功如此厉害,在哪儿学的?”赵四问道。
“江湖险恶,如若没有过硬的功夫,行走江湖,每一步都有生命的危险。当年,我在少林寺学艺,醉心武功,勤学苦练,内外兼修,不分昼夜,习得十八般武艺,拳法掌法皆通。要对付这群屑小之辈,倒是不难!”
“武都头,我和赵四好羡慕你的武功,你平时教我们几手厉害的功夫,临敌之际,我们也好自保呀。”
“对呀!”何五和赵四推着车辆,恳求道。
“好呀,只要你们愿意,我教几招防身的招数给你们。”武松爽快地回答。
在路上花费二十多天,武松等一行冒着寒冷把财物送到东京黄礼福府中。原来,黄礼福是吏部侍郎,亦算是朝廷大员。他见女婿送来这么多的财币,甚是高兴。他拆开大女儿的来信,见信中介绍武松的武功人品,言行之中,甚是喜爱,并说要把小妹黄灵介绍给武松。
黄礼福久历官场,早已养成了老成持重的性格,他见武松仪表堂堂,威势逼人,心中虽然喝彩,却也并不急于表态。
“这一路赶来京城,路上还算太平吧?”黄礼福手抚山羊胡须,微微问道。
“回大人,还好,我们只是遇到一伙强盗,被我出手教训了一顿,让他们知难而退。”武松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是怎样教训他们的?他们怎会知难而退?”黄礼福倒是感兴趣,他刨根挖底地追问道。
武松只得一五一十地把如何遇到强盗,如何收服他们的经过细述一遍。
黄礼福听完,点头赞许。
夜晚,黄礼福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酒席,答谢武松,并赏给武松二十两银子。武松谢过,当晚分别把五两银子送过何五、赵四。两人千恩万谢,心中更是敬重武松的为人。
当晚,黄礼福与夫人钟氏一起阅读大女儿黄敏送来的信件。钟氏说:我们的小女儿黄灵自小刁蛮任性,喜欢女扮男装,平日里在花园里舞刀弄枪,喊刀喊杀,全然没有一点女儿应有的矜持,只怕武松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孩。
黄礼福沉吟一会,说道:我倒是有个计策。我们先把武松等人留在东京小住一段时间,让他们在京城游玩,就让黄灵跟他们作伴,让他们彼此间增进友情,互相产生好感。
“此计可行!”钟氏叫身旁的贴身丫环竹儿去把黄灵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