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像一个婴儿一样。眼神亮堂而安详,不说话,眼神偶尔会随着头的转动而游动。手,像小婴儿一样绵软。不再是父亲那样粗壮有力的手。他的皮肤透明得像一张薄纸,我能清晰的看见他蓝色的血管。当针头扎进的时候,能清晰的看见针头在血管的位置。我知道他老了。他正处于人生的暮秋时分。
每当看到,他像一个婴儿一样,不能动,不会说话,不能自由表达自己的意志,能动的,到只有嘴和清亮的眼神,身体任由我们摆布,我脑海里总会弹出这样一句话:人生的轨迹终究是个圆啊!是哦,由呱呱坠地的躺卧被人照看一路长大,到中青年的自由行走驰骋天地,再到暮年的垂垂老矣的躺卧被人照顾走向终点,我们做了一个位移为零的运动,我们来于无,也最终归于无,来于尘埃归于尘埃,来于宇宙归于宇宙。我们照顾着别人长大,为别人送终,我们也被照顾着长大被送终,人生,究竟是什么?
犹记得小时候,看到喪殡的女人们哭的肝肠寸断,看到围观的女人们也跟着哭得泪水涟涟,不懂了:哭丧的人为何会如此悲痛?更不懂:围观的人为何也哭得如此难过?
长大了,懂了:多情自古伤离别,更何况是生离死别。生离死别,意味着,我们的依恋关系从此斩断,我们被迫心理断乳,这是一个走向独立的艰难过程,从此没有人再为我们遮风挡雨,从此也没有人再为我们嘘寒问暖,从此更没有人问你粥可温,从此我们将独走江湖,风来雨去再也没有了有人牵念的心底的那份温暖和踏实。
送别,是缩减,是遗憾,是不舍,是孤独,是忧虑,是剩下自己的不知所措……悲戚或悲痛正是这种无处安放的情绪的表达,哭声有多撕裂,那种情绪就有多么的浓厚。
在一场场的送别里,我们交织着迎来,生命之河就是在如此的此起彼伏中,得以生生不息。
每当听到小婴儿那声响亮的啼哭,内心总是充满了春天听见百灵鸟叫般的喜悦。医院里,或许只有妇产科的医生是最喜悦的吧,每天迎接那么多“百灵鸟”的诞生。那声啼哭里,给所有听到的人无限希望。的确,小婴儿们就是那样的让人心生欢喜:亮堂堂星星一样的眼神,肉嘟嘟粉嫩的脸蛋儿,绵软胖乎乎的小手,柔滑的皮肤,吃着小手,抻蹬着小腿儿,在哪儿咿咿呀呀自我娱乐。他们真是林徽因笔下的:是爱,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无论听到谁家生娃娃,只要听到有新生命的降临,总是不自觉地让心怀喜悦:“呀,生个大胖小子,好,真好!”“哦,生个胖闺女呀,闺女好呀,小棉袄,老了有人照顾了!”新生命就是希望,就是生命有依靠的踏实,就是未来无限可能。迎来,总是让人心生欢喜。迎,是包容,是接纳,是增加,是热闹,是活力,是旺盛,是美好,是希望!
我们不就是在一场场迎来送往中走完自己的人生吗:迎接自己的的儿女,送走自己的父母亲朋。送,是顺其自然,万物皆有终;迎,也是顺其自然,万物皆有始。史铁生说,死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所以我们不必急切奔赴。生是一个偶然出现的事件,不知道要经历何等的艰难,才会有一个生命在宇宙的诞生。曾经看到那么多求死的人,真心让人心痛,他们不知道,一个人的从诞生到长成,有多么的不易。毁灭容易,而生成何难!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人生一世,花开一场。生就绚烂地活着,活得开心,活得绽放,不管有没人欣赏;死,就死得静美,安然离开,不带走一片遗憾。人生不过就是生与死之间的那段距离,那就好好享受这段距离吧!毕竟这段距离也不是很长,让每一天都活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