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一词,在四川话中很常见,广安话也不例外。
“老子”作为对人的称呼,一般应指父亲,但是,儿子都不会直接称自己的父亲为“老子”,而是别人这样说。如,某人蛮横无理、缺少教养,就会有人骂他:“你娃尔娘老子死早了,没得人教!”在本地语言正式运用中,多数时候“老子”这种称呼是指叔父,广安人很多家族中都把叔父称作“老子”,并且往往还要在前面贯以在家族中的排行,排行第几,就称呼为几“老子”。但不知因何缘故,广安有少数地方、少数家族,还有把姑母称为“老子”的,有时还真会让人不明就里。
平日,人们相互对话中自称为“老子”的现象,也十分常见,一般说这是“带把子”。许多人(甚至不分男女老幼)在较随意的场合,“老子”过去,“老子”过来,成了口头禅,成了第一人称的代名词。在一些情况下,自称“老子”,属于存心僭越辈分、占人便宜或者表现强横的行为,这种现象不多,多数时候是很随意的自称。因此,大家心态平和,胸无介蒂,一般不会有人生气,为此动肝火,伤和气。然而外地人对此可能会很不理解,认为四川人粗俗,对人无礼,“出口成脏”。其实,这有些误解,四川人爱称“老子”,是大有来头的。
我们四川人早先这种语言习惯并非对人无礼,而是源于一种古文明习俗,是一种古代遗风。据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员、硕士生导师陈世松考证,“老子”一词在古代是一个严肃礼貌的代名词。汉、晋时代的古人,常把“老子”作自称,含有自谦之意,与“老夫”“鄙人”“在下”“不才”等意思相当。到宋代,“老子”一词仍然属于自谦,仍相当于自称“老夫”“鄙人”。这一语言习俗,也影响到入川的外省人士,例如,中年入蜀投身军旅的陆游就是其中之一。陆游在蜀中多年,在其诗中也显露出这种蜀中语言习俗,其《思蜀》诗云:“老子馋堪笑,珍盘忆少城。流匙抄薏饭,加掺啜巢羹。”宦游四川的宋代大诗人黄庭坚,也在戎州(今宜宾)作乐府一首:“老子平生,江南江北,爱听临风笛。”南宋末年,湖北人余玠,任四川制置使,在重庆设帅府,辟招贤馆,为抗元广招天下仁人志士。他在客舍门前书写有一副对联:“老子亦常来伺候,诸公聊复忍斯须。”
自称“老子”可能在宋朝特别风行,慢慢地“老子”也有作为他称的,则含尊敬的意思。宋宝元年间,西夏的元昊叛乱,宋仁宗知道范仲淹文武双全,派他去镇守延州(今延安)。范仲淹到任后招兵一万八千人,日夜训练,渐成精兵。叛军听说了这件事,大为畏惧,便给范仲淹起了个外号叫“小范老子”,相对而言的“大范老子”则是指另一位镇边大臣范雍。至于为啥是叫“老子”,据说是因为当时的戎人称呼“知州”为“老子”,但在这里,恐怕多多少少有因为惧怕而尊崇的意思。
后来,大概是受各种因素影响,四川人尊称别人为“老子”就较为普遍了,据说是“蜀男人凡有儿子者,都尊称为老子”。而再后来可能则是受他称“老子”有尊崇之意的影响,自称“老子”一词的自谦之意就慢慢淡化,到最后就变得完全没有了,逐渐演化为表现强势、僭越辈分的一个自称的词语。
时代在变化,社会风俗也必然应该改变。不管“老子”一词来源如何,也不管其原义是如何高雅和礼貌,但现在还到处自称“老子”的这种现象,的确显得粗俗,肯定不是一种文明的表现。这种语言习俗,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要求,理应也在革除之列。(夏孟珏)编辑:郭梦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