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缮老屋
家乡豫南农村的老屋不算老，是上个世纪80年代在新宅盖的，4间红砖瓦房，一间过道房，上盖为五檩，房廊为竹竿苇杆上摊油毡，砖墙围成的空院子足有三、四分地，栽满了树。其实，这房盖好我们只住两年，后来一家人搬到县城居住也就成了闲屋。
老屋泥口裸墙，并不高大气派，建筑样式也很普通，可是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当地农村算是很漂亮，比起过去的茅屋土坯房或“75.8”水灾后修建的土砖土瓦房来还是很上档次的：24门轮窑烧制的机砖机瓦结实耐用，大木框窗户串有13根钢筋柱坚固时尚，三道山墙不用木梁，堂屋灶屋门外房檐加长可护木门，室内外砖铺地下雨不沾泥干净整洁，堂屋当间白灰粉墙,墙基水泥外粉半米高。居住起来自感冬暖夏凉，舒适温馨。
这是解放后我们农村建筑更新的第三代房。它承载着我对农村往事的诸多记忆和时代印记，它体现着一代土瓦匠的工艺水平和建筑风格，它反映了我当年的经济状况和家庭处境。我记得，盖房时，我刚从外地带职进修毕业，因准备不足还向原单位借钱300元，到两年后才还清;为陪岳父到郑州看病，建房刚下地基，我就缺席10天，回来后房已结顶;竣工后，父亲把砖瓦账结了，其余工钱料钱都是我支付的，新房只住一周我就从乡下调到县委办工作;两年后，领导为照顾我把妻子农转非才得以全家进城，房屋就交给了父母照看打理。
一转眼，35年过去，当年的新屋变成了老屋。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老家的农民这些年纷纷外出打工，经济收入剧增，不但解决了温饱，而且奔向了小康，大家挣钱了，日子富裕了，除了在县城或外地买房买车外，还把老家的住房更新为楼房，吃穿住用行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这几年，每当回老家走一遭，就看见，自家的房屋和老宅新宅三个弟弟家的瓦房都被四邻的两层住宅楼所包围，自然形成了孤岛洼地，每当下雨之时，房前屋后一片汪洋，既影响村内交通，又年久失修呈现破败之气，仿佛家中无人一般。事实上，我们弟兄4人各家都长年在外生活，外地都有楼房，老家四处房宅仅有年迈的父母在老宅坚守和看护，多次接他们到城里居住都住不长，他们总是说穷家难舍，故土难离，故每次我们回家看望和陪伴他们也没提出旧房翻盖之事。
伴随着国家新农村建设步伐的加快，乡村振兴计划的实施，家乡这几年发生了巨变：乡村通了公交车，建成了旱涝保收高产田;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通上了水泥路、安装了有线电视、有了互联网;责任田可流转，宅基地可继承;生活垃圾有人管，生活用品有人送上门，只要有钱方便得很;楼房越建越多，轿车越添越多，生活越来越好，城乡差别越来越小。因此，虎年退休后在老家生活已成为二弟的首选，他和三弟四弟商量，于牛年夏秋季先后翻盖了十几间旧瓦房，不仅跟上形势与时俱进，回老家自己生活方便，也是为不愿进城在此养老的母亲(父已于4年前去世)改善了晚年生活条件。
本来我不打算近期大修老屋，可是因房漏雨，且部分墙头倾倒，加之妻子的多次催促和弟弟们的榜样作用，最主要的是听说新修的《物权法》规定：农村有宅基地有房的不仅自己有权继续使用还可继承，我才于去年9月上中旬决定回家两周，一边陪母亲，一边在二弟的全力帮助下修缮旧房。这次修房计划分三步走：先把院子里十几棵大杨树卖掉，清理干净并平整院落;再把四间主房和一间过道房上盖翻新，防止洇墙漏雨;最后是翻修围墙(和东邻的共用围墙除外)、厕所、室内外打地坪。
院子里的头茬桐树是我刚建好房时栽的，20年长到成材后被父亲更新，摞在西间房里，有的准备做梁檩，有的被冲成木板，当时做家具很值钱，父亲都没舍得卖。现在的杨树是二茬，是我让三弟和母亲栽的，生长15年很茂盛，棵棵树身笔直又高大，可是眼下很不值钱，因为现在盖房做家具都没人用了，只能锯成木板用于造纸或外包装箱。树高难放倒，为了不妨碍四邻，故让二弟找两家专业放树的竞争，两大车树身才卖了5000元，比起过去的价钱只相当于卖了两棵大树。我见证了放树的整个过程 ：他们用吊车吊着树身电锯分段截断，再小心翼翼地吊出墙头外装车，8个人从早上7点干到下午4点，中间9个小时不停歇，不吃午饭，也真够辛苦的。
然后是清理室内外、买土垫土。我和东邻表妹花一天时间把树枝清完，一方面，又以每人每日150元雇两人帮忙干4天，主要是清理老屋里四间房内存放的木材、旧家具、柴禾等杂物，以及用小铁斗车拉土垫室内外，这是力气活，我也参与其中，绝不袖手旁观。另一方面，又雇货车从几十里外买土垫宅院和室内，共拉12车，每车220元。还让西邻开铲车整平宅院，计划来年再栽新树和让母亲种菜。期间，因为长期没干过体力活，几天下来，我的双手磨出了血泡和茧子，浑身酸痛，再加上蚊虫叮咬，真是难受极了!可是，看到给我帮忙的两位小学同学，一个年过70岁，一个年过65岁，都比我大，他们老当益壮，干活一个顶我两个，真使我佩服不已，羞愧难当，故知是自己长期缺乏劳动锻炼，每天吃一点苦受一点累也就心甘情愿，不在话下。
真正修缮房顶只用一天半时间。我和弟弟们的修房不同，具体说，四弟是夏天老宅西三间旧房扒倒重盖，又新盖两间过道房，打室内外地坪;三弟是翻新5间上盖，换门窗，用新琉璃瓦新木瓦板铺底，上盖两处宅连体施工，旧瓦舍弃，他们共用时一个多月;二弟是秋天新宅旧屋6间内外墙加固、粉刷、上盖翻新、打地坪、换门窗，旧瓦同样舍弃，也用时20来天;而我为了节约省时省工，旧瓦不下房顶照用，只买新水泥瓦板再上铺一层，砂灰铺平再缮旧瓦。说来也巧，建筑队长李海山他父亲就是当年给我盖房的包工头，他是跟班年龄最小者，现在50多岁，子承父业，带领的4个同伙都是附近两个自然村的泥瓦匠，在农村专干技术含量不高的小活。他们年龄最大的78岁，最小的60岁，只有两位女工是勤杂工，也都50多岁，农闲时聚，农忙时散， 在家门口也能多挣钱。他们曾经给三个弟弟刚修过房，不包工，按天工8小时每人150元，不论大工小工平均分工钱，队长自带水泥搅拌机，多算一人份工钱。在给我们弟兄家干活时，另外，每天免费供应他们一件24瓶的矿泉水、几盒烟和西瓜，以表”用人为贵”之情。为了省事，用人用料购物等完全按他们的路子走，由二弟联络经办，事后我如数付钱即可。
其实，即使是修房简单些也很不容易，问题很多，每个环节都很重要，计划不周或工作衔接不好就会出差错，耽误时间。因为我修老屋时间正处于秋收大忙之前，收花生掰玉米指日可待，一方面天气好，有利于干活;另一方面，也加速了秋作物的成熟收获。比如施工前没电没自来水，原打算应急用隔壁表妹家的，也商量通了，可是，真要用时发现她家的自来水管没法接，和二弟合计必须抓紧自己接通水电，也方便未来使用，故用一天时间花高价让本村委管水的把墙头外的自来水接通，再用一天时间到乡电管所把电接通，保证了按时施工。再比如，在垒墙头的关键时刻，所要的水泥供货商不守信用，晚送来两个小时;在垒厕所修过道房时，使用水泥预制瓦板因计划不周少算十几块，分三次让供货商送，结果很不顺利。由于时间抓的不够紧，加之最后真正秋收大忙，很遗憾，计划泥工再多干几天把地坪打好、剩余的墙头垒好的愿望没有实现，只能等到虎年的春天去彻底完成任务啦!
通过修缮老屋，我深深地体会到劳动的艰辛，亲眼看到农民挣钱实在不容易。家乡那上了一大把年纪的一群群老人本该安享晚年，可是还在为生活过得更体面一些而舍命奔波啊!那一群群年轻人长年累月离乡背井抛家舍口在外拼命打工挣钱，不是为了养老顾少改善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吗?那一栋栋矗立的农家小楼一条条坚固的乡间水泥路一辆辆奔跑的小轿车电动车摩托车，不正映射出这些年家乡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吗?老屋不仅留下了我当年的足迹，唤起了我人生的回忆，还寄托着我思乡的情愫，铭记着我过往的岁月，见证着时代的发展和变化，激励着我勇往直前大踏步不止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