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是下午的5时，阳光的辐射已不那么强烈。一辆辆大巴车远远地停在了考点外的道路边上。门外开始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或是带队老师，或是家长，都朝向考点内那一座座教学楼。那里是考场，参加中考的学生马上就要出来了。我和其他的几位带队老师分散地站开，不多时，那黑压压的人群便朝大门处涌来。大门外人头攒动，焦急等待;大门里站满了考生，组成了一条宽厚的黑白相间的长长的线。从考场跑出来的喧嚷到了这里像是一下子静止了似的。的确，一条长长的隔离带横在了他们的面前。保安人员手拿对讲机稳稳地站在两边。只要他们接听到了放行的信息之后，隔离带就将被收起，栅栏大门也将缓缓移开，考生们便纷纷攘攘地跑出来，看到他们的家长，或是老师。
这样的场景于我而言再熟悉不过。十几年了，年年中考，年年带考。不一样的学生，一样的带考。今年由于疫情的原因，学生被安排在同一个考点，这样我们老师的力量集中了一些，能够更好地看护每一位学生。
今年中考的第一天即将过去，我站在考点外注视着压压的人群，我的学生在这人群中一个一个的走了出来，由于人多，所以就难以记得清。事实上，他们已全部走出来，而且也全部上了车，但这是我所不清楚的，我只是担心会少了学生，所以还是站在门外注视着出来的学生。当多时不见了熟悉的学生，我想他们真的已经出来完了吧?于是我向我们要乘的大巴车走去。只要能够看到车玻璃内熟悉的指示牌，总会令我欣喜;只要能够看到自己的学生，而且一个都不少，一定会更令我欣喜。都十几年了，依然是这样的不肯放松。此时的我走过了一辆又一辆的车，然而这些车都没有给我带来欣喜，几乎走到路的尽头，依然没有我要找的车。我给我的同事打电话，他说车已经走了。
他们都已经走了，我还在这里。本来就是大热的天，此时的我心里仿佛更加火热起来。我想了很多，但很快地平静一下自己的内心。这里离住的宾馆有十几里的路程，我来到那一辆辆共享电动车的旁边，正要用手机扫码时，突然一阵轻轻的微风在吹拂着我，好凉爽啊!抬起头，见我的头顶上正微微地扇动着青翠的小槐树叶。我喜欢这样的叶片，更喜欢这样的颜色。这样绿色的叶片像是懂得我的心事似的，轻轻地、柔柔的风祛除我内心的焦热。我已无心扫码用那车子，只想在这绿荫下走着。我边走边不住地抬起头，任绿荫撒在我身上，任微风吹拂我的脸颊。我想，这份舒爽，这份惬意是他们所享受不到的。
走过了一段路迎来了一座桥，过了一座桥又是一条大道，不知道多少段路，没记得有多少座桥。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也丝毫不能引起我的注意，我只享受这长长的绿荫。它让我忘记了天气的热，让我忘记了路途的远。在这座古老的小城，步行这么远，于我而言不是第一次。我记起了当年自己在这里考学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对城市的憧憬，带着对未来的向往行走在这里。只是那时的路不比现在的宽阔而已，那时的楼不比现在高大罢了。那时的我孤身一人与现在相比仿佛也没有什么两样。事情总是有些惊人的相似，同时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那不一样的已随了那疾驰的车远去。但是我总会遇上他们的，再继续走下去，目的地就在我的前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定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吧!这一个个十几岁的少年不似当年的我。他们有大车的接接送送，有老师的时刻陪护叮咛。他们是幸福的，其实像我一样的成人们也是幸福的，只是孩子们的幸福来源于别人，而我们的幸福却是来源于自己。
我想着这些，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也来到了所住的宾馆，见到了我的同事。他们不相信我是走着回来的，他们想着我会用那小黄车。但这一路的走来，我的收获却是很大，除了两腿的疲乏便是那温柔清爽的槐树绿荫。我的学生三三两两的走来走去。他们掂着大包小包的食物从我们的前面或是身后走去，与老师只是一些目光的对接，并无其它的话语。此时，他们是自由的，老师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仿佛没有多大意义。
“老师，对不起!”
一个很轻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老师，真对不起!”是怡怡在与我说话，她是我的学生，一个留着马尾小辫的大眼女孩子。
“我们没有告诉司机一声就……”
我向她摆摆手，并微笑着告诉她说：“没事的!都回来了就好!”
我的心中顿时增添了一些欣慰。难得这样一位懂事、善解人意的学生。她微笑着离去。没有同伴，只是她自己，过了一个拐角便不见了她的身影。她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而且在学习中有着自己的独特追求。她虽为女孩，但性格刚毅。与她认识时，她还不是我的学生。是一次诵读比赛前，她来到我身边，我给了她帮助。我给她讲，给她读。她听得很认真，学得很专心。在比赛的前几天里，她每天必找到我，她的热心、执着感动了我。我知道她很热爱学习，并且与其他学生相比，她的内心有着较好的修养。后来，升入九年级之后，她被分在了我的班，她真真正正地成为了我的学生。她的明亮的眼睛里总有着许多的问题似的，也许那是她对未来的向往与憧憬。短暂的一年过去了，此时的她开始参加中考。她就要在那高中的校园里学习，也就是在这座城市里。
宾馆内的顶灯照亮了周围的墙壁，每个人的脸上像是敷上了一层油脂，光亮亮的。门外的路灯也开始撒下柔和的光辉。这燥热了一天的小城并没有安静下来，车辆的穿梭，行人的来往依然在那每一条的道路上。远处的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散发着各样气味。在喧闹了一个白天之后，到了夜晚，城市人的生活依然丰富多彩。只有那道旁的槐树静静地融入夏日的夜色中，那细细的枝子，那小小的叶片没有了间隙，从我的眼前伸向了天际，形成了一道细腻的线条，恬静且柔和。
时间慢慢地过去，这一年的教师节与中秋节恰是同一天。怡怡给我发了条信息：老师，祝您教师节快乐!中秋节快乐!看到信息，那留着马尾小辫且饱含憧憬般的大眼女孩子仿佛就在我的身旁。难忘那明亮的眼睛，目光中的那份坚定与执着定然成就她优异的成绩，定然成就她美好的人生。这是在更大更广的人群中，难得的一颗朴实且细腻的心，正如在我的行程中祛除我内心的焦热，给我清爽的一点安静柔和。
2022年11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