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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说“青丝”——兼谈词汇特征属性的诗化之十九

作者:美文苑   发表于:
浏览:155次    字数:2011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90篇,  月稿:0

  青丝原为本体属性词汇,诗化之后才转而为特征属性,以黑丝来表达人青春期的黑发,又继之以黑发来进一步表达青春期女性之意。

  (一)青丝:黑丝

  青丝的“青”是一个多意词汇,仅指颜色就有黑、绿和蓝等多种。可以断定青丝为黑丝的古诗词,最早见于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朝如青丝暮成雪”是夸张的说法,人的头发早上还像黑丝,晚上就成了白雪,时光飞逝,人老得太快。因为黑丝与黑发,在颜色上有一个相似点,所以在修辞学上才能构成类比。

  (二)青丝:黑发

  以青丝指黑发,除了修辞学即古诗词形式上的需要,同时也与古人那时的实际生活需要息息相关。

  乐府民歌《陌上桑》“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

  李白《陌上桑》“五马如飞龙,青丝结金络。”

  这两首同题《陌上桑》的“青丝”,使用的都是本体属性黑丝,也就是上文说到的李诗《将进酒》以黑丝比喻黑发所本。乐府民歌“青丝系马尾”是用黑丝扎着马尾,李诗“青丝结金络”是用黑丝缠着马笼头。黑丝不仅为马的装饰物,而且还可以用做别的日常生活用品的缠系物。“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陌上桑》),用黑丝来拴系筐篮;“青丝挈酒玉壶轻”(李梦阳《别李生》),是用黑丝提着玉制的酒壶。黑丝既为缠系物,也就可以用来缠头发了。

  陆师道《张烈妇》“头上玉燕钗,倭鬌绾青丝。”

  苏曼殊《为调筝人绘像二首》其二“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

  陆诗“倭鬌绾青丝”的“倭鬌[tuǒ]”是发髻,“绾”是结扎。意为头上别着玉燕钗,发髻上扎着黑丝。苏诗“同心华髻结青丝”的调筝人,是作者在日本结识的一个歌女。说她朝着“我”为自己的眉毛化了淡妆,又依照“我”的意愿梳成美丽的发式,上头扎着黑丝。

  以黑丝为饰物成为一种时尚,加上古诗词修辞学类比的推动,便指黑发了。

  以黑丝指黑发,古诗词中还有一种惯用型,即“青丝+发”。白居易《陵园妾·怜幽闭也》的“青丝发落丛鬓疏”,冯延巳的《更漏子》“金剪刀、青丝发”,都是这种用法。

  以青丝为黑发,也推动了小说语言的更新,这是特征属性词汇诗化的一大贡献。《红楼梦》(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平儿收拾贾琏在外的衣服铺盖,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来。”这已经是完全使用青丝的特征属性黑发了。此青丝现代汉语还一直在沿用,周而复 《上海的早晨》(第四部五十)“如同少妇的青丝随风飘扬,散发出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

  (三)青丝:女性

  诗化之后,青丝以特征属性黑发出现,最初并没有男女之别,其原因很简单,就是古人蓄发并不分男女。鲁迅小说《阿Q正传》有关剪辫子的描写,是说到了辛亥革命时期男人才剪辫子,不再蓄发了。

  白居易《同微之赠别郭虚舟炼师五十韵》“帔裾曳黄绢,须发垂青丝。”

  黄衷《雪儿歌》“北地佳人首燕赵,秪解慵歌复娇笑。菱花自许雪儿殊,聪慧天然动轻妙。十四青丝覆远山,十五城中象雾鬟。十六妆成看不足,芙蓉初绽碧塘湾。”

  白诗的“微之”即元稹,“帔裾[pèi jū]”是披肩与大襟,黄绢系指使者之服。“须发垂青丝”的青丝,系指黑须和黑发。是说身着黄绢礼服,垂着黑须黑发,俨然一位官员。这里的青丝为男性。黄诗写的是一个叫雪儿的北方女孩,采用的是与《孔雀东南飞》一样的修辞手段,按照年龄递增的形式描写外貌。“十四青丝覆远山”,十四岁时的黑发已经能够覆盖远山,这也是夸张的写法。这里的青丝则为女性。后来以青丝写女性的作品渐多,青丝便主要指女性了。

  刘希夷 《相和歌辞·采桑》“青丝娇落日,缃绮弄春风。”

  梁朝锺 《将出皖留别·船傍垂杨别绪生》“群公缟带遗吴锦,幕府青丝唱渭城。”

  陈汝元 《金莲记·捷报》“殢红颜凄楚风尘,挽青丝龆龀年华。”

  刘诗“青丝娇落日”青丝系指采桑女,是说黄昏中采桑女的美貌使落日感到娇羞,湘罗的服饰在春风里舞摆,美妙至极。梁诗“缟带”是白色生绢带,谓朴质的衣饰。“幕府”当时将帅办公的地方。“青丝”系指美妙的歌女。“渭城”即《渭城曲》。意为诸生衣着朴实却赠送给我华丽的锦缎,幕府里美妙的歌女在唱着离别之歌。陈曲的“殢[tì]”意思是困于,沉溺于。“挽青丝龆龀年华”的龆龀[tiáo chèn],指的是孩童。挽为双关,意为挽救正处在黑发年华的孩童。

  青丝,在古诗词中亦为高频词,除了以上所举主体意义,还有一些非主题意义,赏析时须认真加以辨识。

  岑参《使君席夜送严河南赴长水》“娇歌急管杂青丝,银烛金杯映翠眉。”

  孙光宪《后庭花·石城依旧空江国》“七尺青丝芳草碧,绝世难得。”

  秦观《一斛珠·秋闺》“晓镜空悬,懒把青丝掠。”

  岑诗“娇歌急管杂青丝”的青丝是弦乐器,娇歌则是美女歌唱。孙诗“七尺青丝芳草碧”的七尺是指二十岁。(见《周礼·地官·乡大夫》)七尺青丝即二十岁男儿。秦词“懒把青丝掠”的青丝,这个有语境,显然是指女性的黑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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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青丝 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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