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生疫情的前几年,我参加北京青蓝美术学校的写生活动,认识了比我大一岁的林姐,他五年级我四年级,两人对脾气合得来。去年寒假快过年了,林姐从鸡鸣驿村她家给我来电话,约我到她家过年,好在我老爸对林姐这个学生十分了解,他也曾在鸡鸣驿那个村子,经常给一个残疾学生上课,所以很是放心我想去的念头。
离过年还有一周时间,我带了拉杆箱来到鸡鸣驿村。
典型的农家院,正房五间、南房三间,一间房距离大的门道、一间房距离大的猪圈兼卫生间,东西是院墙。墙上挂着叫不上名称的各种农具,靠墙边停放着一辆农用三轮车,一只轱辘没有气,扁着,锈迹斑斑,还堆放着玉米秸秆,一群麻雀落在上面不断地点头,车下有两只小羊羔撕扯着玉米叶子,墙角那只四眼土狗看见来人也不喊一声。
林姐的奶奶和来玩耍的孩子们都来看北京的客人,问这问那,我把拉杆箱里的绒毛玩具、巧克力、新书包、新鞋袜和贺年片等分发给她们,她们很快和我亲密起来。
“我们一起画画吧?”晶晶说。
“不去不去,你的画不如猫脚印呢。”小嫚一边试穿着我送她的新鞋一边讥讽说。
林姐说:“我带你们去看羊猫吧。”
我最怕猫,小时候和猫玩耍让它抓了一把头发,还划破手背,到医院又打防疫针又化验,我不愿去看什么猫。林姐瞪大眼睛对我说,你忘记了?羊猫是月月养的兔子,个头像小羊羔那么大,我们就叫它羊猫。
我想起来了,林姐是在暑假时给我讲的她们村里的事,我以为她在编故事,原来村里真有其人。我随她们三人朝月月家院子走去。我边走边搜索记忆,林姐说的羊猫好像是这样:羊猫的主人叫月月,家里穷,她出生两岁妈妈和别人跑了,爸爸到广州打工,留下她和爷爷,爷爷每天给她熬些粥煮几个土豆,一年年也长大了。六年爸爸回过一次家,身后还带着一个嘴唇血红的女人,给爷爷五十块钱说是孝顺您老人家,爸爸给月月花了一块钱买了一只小白兔,爷爷为它编了柳条笼子,从此月月不寂寞,炕上睡着她和爷爷和羊猫。
我们一窝蜂似地来到月月家,迎面一股刺鼻味道扑来,草味、菜味、垃圾味。屋内一盘大炕,上面铺着人造革,炕里面有一个老人抽着烟,佝偻着身子,不时咳嗽,咳出的痰吐在旁边的空罐头瓶里。看到我们进来,神情没有半点反应,鼻子里好像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炕的另一边有一个卡通形状的狗窝看着很时髦,细看里面卧着不是狗不是猫,长耳朵红眼睛白白净净是兔子。
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兔子,大概有20多斤吧?三瓣嘴一股一股的喘气,胡子又粗又长。我在百度上看过图片,世界上的兔子最大1·3米,重45斤,名叫艾米,月月这只兔子是不是和它一个品种?我又想,不对,人家外国人喂兔子苹果、兔粮和新鲜蔬菜,血脂血糖高了还要打胰岛素,月月这样家庭不会有这个条件。
林姐和我说,月月她爷爷快九十岁了,又聋又哑,年轻时在铁矿下过坑,现在每月还有退休金,老伴儿死了三十多年了,就自己把儿子拉扯长大,虽然温饱不保,但也算长寿,月月六岁就会做饭,和爷爷相依为命,也和羊猫兔子相依为命,他们三个吃一锅饭睡一盘炕,羊猫它没有思想丰衣足食,自然就长得大了。爷爷一天说不了三句话,月月就和羊猫说话,把学校里发生的故事讲给羊猫听,还问羊猫怎样对付欺负她的男同学,她为羊猫做了好几件漂亮衣服挂在窝上。
“月月的兔子快成精了。”晶晶说。
“上次学校过六一儿童节我来找月月,她正在给羊猫洗澡,你们看它毛发干净顺溜,还有香味儿呢。”小嫚说。仔细看时,羊猫在屋子里是洁白的像珍珠一样,和周边环境格格不入。我问林姐月月到哪里去了,林姐说大概是去村头瞭望她爸,每年快过年前十天她都要站在村头等,一直等到大年初一不见爸爸回来,她才放弃,再盼明年。
从月月家出来,我说不出一种什么心情,一直到第三天中午爸爸来接我回北京,我和爸爸说了此事,爸爸也惊讶并想去见见月月和她的羊猫,于是给月月买了一件漂亮的羽绒服,拉上林姐到月月家门口,邻居说月月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到城里给羊猫买健胃消食片。爸爸说既然见不到月月我们就回去吧,把衣服留在林姐家托林姐送给她,我和林姐再见回北京了,一路上不知和爸爸说什么感想,爸爸说你写一篇留守儿童过年的文章,抒发自己的内心情感大概更好吧。
2022年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