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辞讲话

爱唱歌的老张(散文)

作者:萧垦   发表于:
浏览:111次    字数:3411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90篇,  月稿:0

  一

  和施工员老张同来工地的四个人都是重庆万州的。老张圆脸,浅而花白的头发,衬着脸更圆了。他一脸随和,说话时总带笑,原汁原味的方言,快速且含混不清,如同旋转的陀螺搅着飘带撕拉,我勉强听懂三分之一。老张住我隔壁,和他同屋的还有施工员老李,预埋件技术员老王。

  我们承接的土建项目有两个装置,老张负责精制装置,老李负责胺肟化装置。工期很紧,几乎天天晚上加班,遇到浇筑混凝土时,几乎要一整夜。只要加班,施工员就得陪着,安排工人,交待施工要点,注意安全,负责协调混凝土等等。白天忙一天,夜晚再值班,工作量大,非常辛苦。

  有几次,该老李值班时,我去现场,发现都是老张在,我问:“不是老李值班吗,张工,咋是你在?”

  老张随意地说:“老李喜欢喝点酒,让我替他,替就替嘛,值个啥子。”

  看看老张毫无怨言,我也无话可说。来工地这么长时间,我发现老张没别的嗜好,就是爱抽烟,这点跟老李一样,也和许多工人一样。我塞了一盒烟给老张说:“晚上抽烟注意些,别等值班的发现了。”

  化工企业,施工现场严禁吸烟,处罚忒严。我不抽烟,对于这种问题,没有压力,发现别人违章,一般灵活处理,不太较真。我有时觉得自己太仁慈,不适合做管理,可我发现,人的本性很难扼杀,即使处罚再严,这种现象也杜绝不了。

  我刷抖音时看到老张的抖音,他发的多数是在工地夜晚值班的场景。灯光闪烁的黑夜,嘈杂中,老张喜欢唱几嗓子,打发繁重而寂寞的劳作。我仔细听听,他的歌唱的还挺好。

  再见老张时,我笑问:“张工,你喜欢唱歌,唱的不错嘛?”

  老张忽然有些害羞,露出孩子般地笑容说:“哪里嘛,就是瞎唱。”

  我说:“哪里都唱的不错。”

  老王插话说:“老张空闲就唱,绝对是麦霸呢,在全民K歌上有自己的歌房,你没进去瞅瞅?”

  我说:“好,改天我进去,做张工的粉丝,献朵花。”

  老张挠挠头,含羞的笑容中带着些幸福的满足。

  工地生活两点一线,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剩下的就是干活,干活,然后还是干活。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没有休闲娱乐。工人们一年到头在外地,老婆孩子难得见面,一入工地门,从此断红尘。大家笑说:要论起感情,工友可比家人亲。为啥?因为工友天天见面,老婆孩子只能打打电话刷刷视频。枯燥单调的生活中,老张有这份爱好,真是不错的寄托。

  中秋节,工地依然忙碌,晚上下班比平时早一小时,工人们除了加餐,每人两块月饼,一个苹果,一瓶啤酒。我们管理人员额外弄了两桌,算是异乡佳节的馈赠。吃过饭,大家各自回去,忙着和家人打电话发视频。没一会儿,隔壁老张的歌声响起。深情地唱着满文军的《望乡》:夕阳河边走举目望苍穹,炊烟袅袅飘来了思乡愁……歌声顿挫有致,和他平日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同,我静静地听着,忽然有许多感触:每逢佳节倍思亲,表达思念的方式各异,像老张这样,我有些羡慕。我也爱唱歌,年少时特喜欢学歌、唱歌,随着年龄增长,除了偶尔上歌厅唱上一两嗓子外,平日里再难得闲情,张不开口了。是什么原因让我变成这样呢,是生活的重压消磨掉我的情趣,迷失本性了吗?可是老张呢,他年龄比我大,生活的阅历不比我少,却能将歌声融入他的生活,张口就来,旁若无人,如此简单,并不复杂。

  二

  工地浇筑混凝土,公司用汽车泵这块有严格规定,100方以上用63米泵,50方以上用56米泵,50方以下用48米泵,符合这些要求泵车不计费用。老张为了节省成本,小方量的混凝土浇筑就不要泵车,统统用塔吊吊着灰斗,人工配合浇筑。这样我们是节约些费用,可有一个问题:慢,效率不高。工人为此常常发牢骚,泥工班长老刘和老张发生过好几次争执。

  我和老张沟通说:“小方量浇筑还是用泵车划算些,虽然看着成本增加了,可效率提高了,人工节省了。能用机械的就不用人工,现在人工多贵啊!”

  老张笑笑,调皮地眨着眼睛说:“可人工不用我们出嘛。”

  他说的对,混凝土浇筑是外包的,可老让混凝土班增加成本,人家自然不乐意。

  我说:“其实可以计划细致些,将零星浇筑尽量集中一起,凑足方量,用泵车浇筑。”

  老张有些不以为然,笑笑应道:“好嘛好嘛,要节约,又要赶工期,不好搞噻。”

  接下来的施工中,老张依然故我,坚持他的做法。

  浇筑精制装置室内设备基础时,需要泵车支在马路上,伸到框架里面浇筑,我看了现场,建议老张叫个63米的泵车,安全稳妥。他笑着说:“48米的就够嘛,可以开到U型区内打嘛。”

  我问:“U型区的路没修,能行吗?”

  老张说:“没得事,打完精制北侧的设备基础,开进U型区接着打,可以省钱儿嘛。”

  他既然坚持,初衷也是好的,我没置可否。

  夜里九点钟,老张打电话给我,嗓音沙哑,结结巴巴地说:“泵车在U型区陷住了,需要铲车拉,铲车师傅说太晚了,不愿意来,你得找他老板说说,快些哟,混凝土车都在等着,时间长了不好搞哦。”

  我打电话给铲车老板,好说歹说,同意增加台班费,老板才勉强说通师傅出车。折腾大半夜,多加了2000元钱,等设备基础浇筑完,天也快亮了。

  上午一上班,老刘见到我,牢骚满腹,扯着嗓门,翁声翁气地说:“你们叫个大泵车,十二点前不就打完了嘛,非要扣逼嗦嗦,叫个小泵车。搞了一夜,花了老子多少人工?这样下去,老子干个锤子!”

  我笑着解释半天,老刘的情绪才逐渐平复。

  下午上班,休息了一上午的老张还没缓过劲,一脸憔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上的白发似乎也多了。望着他,我什么也没说。

  夜晚休息,躺在床上,我眼前老是浮现老张的影子。我打开抖音,搜索出老张的抖音号,一个一个仔细看他发过的作品。作品中有他日复一日劳动的身影,有他与家人牵肠挂肚的思念,有他蹦蹦跳跳可爱的小孙女。这些生活的点滴连缀在老张的歌声中,化成一颗颗珍珠,闪着光,多姿多彩。

  三

  工业建筑的特点就是工期紧,而且边设计边施工,变更不断,施工难度大。精制装置的基础垫层都浇筑完了,又增加了设备基础,核对时,老张才发现有设计上他没有发现漏做的。他有些紧张地问我这事怎么解决。我说:“这种情况难免发生,谁也不是圣人,都会犯错,即使圣人也会犯错,以后一定注意,重复的错误不要再犯。”

  老张憨厚地笑笑,一脸感激。

  在周工作例会上,临到老张发言时,他说:“基础施工时因为我的倏忽,导致设备基础漏做,这是我的责任,咱有啥说啥嘛,错了就是错了嘛。”

  这件事已经过去,他却在会上当着所有管理人员主动坦诚地说出来,不逃避,敢担当,我不觉对老张生出几分敬意。

  晚上再回到宿舍,休息时,隔壁又传来老张的歌声。我留意听着,老张唱的歌不限年代,跨度很大,很能与时俱进。

  我和老王聊起老张唱歌的事情,老王说:“老张只要不加班,在宿舍就唱,劲头比专业唱歌的还足。”

  听老张唱歌久了,我发现他唱得最多的是那首《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每当唱这首歌时,他的声音就特别平稳深情,时而婉转,时而高亢。隔着墙壁,也能感受到他那种忘我的样子。不知不觉,他的歌声似乎也成了我生活的一份子,不仅是一种平淡中的感动,也是一种深深的触动。

  自从那次基础施工犯错后,老张施工时变得很谨慎,特别是设备基础这块,他经常拿着图纸和测量人员及技术人员沟通、交流。有时蹲在施工现场慢慢扒拉着手机里的CAD看图,不紧不慢的放线,常常一弄就是一整天。我看着着急,让他找个固定的帮手配合着搞快些,老张答应了,可用着用着人又换了,他也不急,还是不紧不慢地干着。

  老李在放线这块就利索多了,一直叫老刘跟着配合,扒着手机看看图纸,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

  我关心地问他:“李工,线放完了再复查复查吧,可别出错。”

  老李自信地说:“错不了,没得事,没得事。”

  设备基础交安时,老张这边除了几处很小的问题外,基本没有错误。老李那边问题就多了,许多设备基础超出标高十来公分,严重错位的有好几处,还有几十处设备孔错位的,花老大代价才将问题解决。

  年终总结时,易总说:“刚开始大家都说老张性子慢,爱算小账,老李雷厉风行,敢闯敢干,感觉老李比老张能干,现在看来,还是老张比老李强。”

  我笑笑,没吱声。

  如今,土建施工基本接近尾声,很少再加班,老张一吃过晚饭,就靠着椅子,歪坐在桌子旁,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唱着,歌声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2022年9月11日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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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散文 老张 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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