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家村呆了数天,顺便去了一趟官明生的店铺里,跟他畅谈了一番文学创作和人生理想。
我离开秦家村前,分别给了母亲、父亲、哥哥、嫂嫂、妹妹两百元,那是在暑假期间,我在南湖中学举办补习班挣下的除工资收入外的第一笔外快。
妹妹秀红见我要返校了,特意去柑园摘下几十斤早熟柑橘给我,吩咐我带回县城慢慢享用。
我回到县城城西工业园时,已是傍晚时分。我懒得做饭,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一份荷叶蒸排骨饭,狼吞虎咽,草草完事。
我提着柑橘回到出租屋,经过杨娟杨美的房门口,见她俩穿着薄薄的衣衫,半躺在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听歌曲。我从蛇皮袋里倒出一些柑橘送给她俩。她俩赶紧起身道谢。杨美给我递上一杯茶。我告诉她俩,这是我家产的柑橘,值不了几个钱,不必言谢。
杨娟告诉我,她跟妹妹杨美决定下周离开银河县,远赴东莞。她俩说,她们在东莞有老乡,已经为她们租好了房子,就等她们动身前去了。
杨娟说,她客厅的布艺沙发和茶几还是新的,如果我不介意的话,可以拿过去用。她俩动情地说:“秦老师,我们衷心感谢你给我们的帮助,我们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你们别这样客气!我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不必记在心里!”
当我听说杨娟杨美两姐妹要离开银河县时,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感觉,虽然我对她们并不算太熟,但我们也算相处一个月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听说她们要离开这儿,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好吧,你们的沙发可以留给我,做个纪念也好!谢谢你们!希望你们到了东莞,一切顺利!”我不好说什么,只能这样说一句安慰的话儿。
“谢谢秦老师,祝秦老师好人一生平安!”杨娟见我告辞,起身把我送出门外。
我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休息片刻,便拿出一叠厚厚的方格稿纸,坐在房间的办公桌旁,开始创作一篇评论文章。国庆前夕,我在市级报刊《东源日报》的读书版专栏读到一则征稿启示。编者称,为了营造全民读书的好风气,他们特意开辟了一个读书专栏,欢迎广大作者撰写有关读书心得方面的评论文章,字数两三千字为宜。小时候,我便怀有一个美好的梦想,长大后能成为一名作家,用自己灵动的笔杆,描绘祖国的大好河山,讴歌我们身边的真善美。我考上师范大学后,喜欢研读中国经典文学作品,尤其酷爱读四大古典名著,对作品的人物命运及其社会背景具有一定的看法,并有不吐不快的感觉。现在,我在县城教书,工作已经稳定下来,我决定从这个学期开始,教书育人之余,挤出时间,从事文学创作,这是我多年的愿望,也是毕晓东老师对我一直的厚望。我不能浑浑噩噩,虚度青春年华。暑假时,我在南湖中学举办补习班,见到毕晓东老师,他再次语重心长地向我提出奋斗目标,希望我能继续在文学之路跋涉下去,并祝愿我取得好成绩。
我挥笔疾书,笔走蛇行,仅花了一两个小时,我便弄出了初稿《水浒传:黑暗社会的一本写真集》。
我在开篇中开宗明义地提出:《水浒传》是一部正面描写英雄好汉反剥削反压迫的长篇古典小说。小说中的英雄好汉武艺高强,铁骨铮铮,义气深重,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透过一个个英雄好汉的遭遇,我看到的是一个无比腐朽黑暗的社会:一桩桩金钱交易案、买官卖官案、草菅人命案充斥每个社会阶层、每个人群和每个角落。在那种黑白颠倒、玩弄权术的黑暗时代,老百姓有冤无处伸,有仇不能报,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操起家伙,抛头颅,洒热血,怒杀贪官污吏,毅然迈上了跟黑暗政府决裂和对抗的行列。
我列举数个例子加以印证说明。第一个例子是林冲。林冲武艺高强,身居八十万禁军教头,地位显赫。林冲为人正派,家庭殷实,妻子貌美,令人羡慕。按照当时的生活水准,林冲一家可算是和睦之家和小康之家。按说,以林冲的武艺和地位,谁敢在这位大岁头上动土?可出人意料之外,就是这样一位显赫的英雄豪杰,厄运偏偏落在他的身上。林冲落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的他最后觉醒,走上梁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跟官府决裂的道路。林冲的不幸遭遇,令人唏嘘。第二个例子便是鲁智深。鲁智深原是一名朝廷武官,可他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当他得知屠夫郑屠强行霸占民女金翠莲时,激起了他满腔的怒火。鲁智深送走金氏父女后,终于按耐不住火爆的脾气,径直找郑屠算帐,故意找碴激怒郑屠,挥动铁拳,三拳打死这个恶霸,最后亡命江湖,奔上梁山,成为一名急先锋。鲁智深的义举令人叫好,但透过他的事迹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无比的黑暗社会。第三个例子便是武松。武松武艺高强,恩怨分明,义气深重,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武松打虎后,在县衙做了一名武都头。当他得知哥哥武大郎被西门庆和嫂嫂合谋毒死后,悲愤难当,可他仍然保持冷静,并没有鲁莽行事,而是一心一意收集证据,交由县令裁处。武松的做法很简单,他要走法律程序,让政府出面,主持公道。可县令被西门庆用重金贿赂后,杀人案件久拖不决。武松最后弄明白,把希望寄托在腐败的官府身上,无异于与虎谋皮,异想天开。希望破灭后,武松大开杀戒,手刃嫂嫂潘金莲,斗杀恶霸西门庆,为亲哥哥武大郎报仇雪恨。后来,武松被发配孟州,在牢中结识了施恩。施恩本是公门中人,掌管牢狱之事,可他公然经营酒店、旅馆、赌博等业务。他的快活林被蒋门神夺去之后,他聘请武松出面,醉打蒋门神,重新夺回快活林。蒋门神不甘心到手的好处被施恩夺去,花重金买通更大的官员张都监,欲置武松于死地。武松识破他们的阴谋后,忍无可忍,大开杀戒,引出了“大闹飞云浦”和“血溅鸳鸯楼”的精彩故事。武松从一位遵纪守法的基层干部,到大开杀戒,手刃仇人,更加有力地说明,当时的黑暗社会暗无天日,深受其害的官员和老百姓除了采取暴力反抗之外,才是唯一的出路,否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我列举了董超、薛霸那样龌龊的差役捕快,每次接到解押犯人的任务时,都大肆收取不义之财,听命于上级领导,在押送犯人的途中,谋害无数英雄好汉,双手沾满了鲜血。
在《水浒传》中,作者揭示了这样一个变态扭曲的社会现象:有钱能使鬼推磨,上下使钱,左右逢源,官运亨通。比如,梁中书给岳父蔡京太师送生日礼物,那可不是一般的礼物。他挑选十数位精壮士卒扮成挑夫,上京给岳父奉送生辰纲。其规模之大,实属罕见。怪不得各路绿林好汉觊觎生辰纲,恨不得把这份不义之财据为己有。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梁中书在位期间,不知搜括了多少民脂民膏!
文章的结尾,我总结出这样的结论:作践人民、残害忠良的黑暗政府根本不可能长久,就在宋江等忠义之士含冤死去不久,宋徽宗、宋钦宗两位昏君被东北新兴的大金帝国的铁骑掳走,他们每天只能凄惨地坐在枯井里,坐井观天,叹息流泪,伴随着他们的只有漫漫的长夜和无尽的悲伤。他们最后落得如此命运,真是活该!
在这篇文章中,为了调节轻松的气氛,我间或采用俏皮的语言,例如,我这样写林冲:“林冲是模范丈夫,有责任感,富有爱心,他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从不拈花惹草,也不沾染黄赌毒。”我用这样的语气写郑屠,“像郑屠那样欺行霸市的恶屠夫,他卖肉时不短斤缺两,我不姓秦!”我这样评价宋江,“令人遗憾的是,宋江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带领众兄弟趁势振臂高呼,号召天下百姓横扫那个黑暗得不见天日的朝代呢?”
写完评论后,我字斟句酌地修改了一遍,确认没有文字和语句的错漏后,这才搁笔休息。
我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夜晚九点多了。我翻出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到后阳台上的卫生间洗澡。我拧开煤气开关,打开热水器和排气扇,开始洗澡。我猜,隔壁杨娟或杨美女也在洗澡,我清晰地听见哗哗啦啦的水流声。我猜想,那该死的房东,在建房时为了节约成本,在阳台上建卫生间时,并没有用红砖彻墙,而是用铝合板代替红砖,这样搭建的卫生间,其隔音效果可想而知。我刚刚住进这儿的时候,在洗澡时听见她们洗澡弄出的水流声,总是心旌摇荡,情难自禁。毕竟嘛,我正当年轻,身上的荷尔蒙正旺,如果无动于衷,倒是不正常的现象。
不过,我在出租屋已租住了一段时间,听惯了隔壁洗澡的水声和她们弄出的吱吱呀呀的床响声,也就见怪不怪了。可惜的是,她俩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远赴东莞。她俩走后,谁会再租住她们的房子呢?我将与谁为邻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