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齐宣王老态龙钟,不能再理朝政,彻底退下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南郭先生很是担忧。他十分清楚齐宣王跟储君的做派,齐宣王好排场,每每吹竽,都让三百人的队伍排成方阵,一齐吹奏。这中间如南郭先生者不乏其人,他们高举竽筒,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的,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现场同样竽声悠扬,绕梁三日。齐宣王龙颜大悦,各有封赏。但储君为人低调,尤喜独奏。一旦湣王继位,他这个装腔作势,混吃混喝的小滑头就会彻底露馅了,他知道后果是相当严重的,轻则被逐出皇宫,流落街头,曝尸荒野。重则以欺君之罪论处,砍头、车裂、腰斩、点天灯……他实在不敢往下想了。罢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他又转念一想,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呀,老婆、孩子、热炕头通通丢给别人,他实在又有些于心不甘。况且,就这样走了,定会落下口实,贻笑大方,遭人唾弃,想变通,又苦无良谋。回到家里,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南郭夫人不知就里,开言问道:“官人这是怎么了?堂堂一位皇家乐队吹鼓手,平时的威风都哪去了?能不能振作精神,爷们一些?”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唉!”
南郭先生正没处排解压力,于是索性将自己担心的事儿和盘托出。
我还以为是东南角天垮了一块,却原是小事一桩,这有何难!”
紧接着南郭夫人便如此这般的对南郭先生交代了一番。
“高,实在是高!”南郭先生闻言欣喜若狂,抱着夫人一通乱吻:“对,对,就这么办。”
“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南郭夫人叮嘱道。
“好勒。”南郭先生打了个响指,吹着口哨上朝去了。
“猜猜,我手中拿的是啥?”南郭先生背着手笑嘻嘻的对夫人说。
“这还用猜?拿出来吧。”
“当、当、当。”南郭先生将一个烫金的本本交到夫人手中:“这可是硬通货呀,你瞧瞧:皇家乐队特级吹鼓手荣誉证书……”
“这就完了?就高枕无忧了?”夫人用鄙夷的目光盯着南郭先生。
“是,这我知道,我今天就递交辞呈,告老还乡。”
南郭先生刚刚离开皇宫,齐宣王就驾崩了。接着湣王继位,挨个儿点名出场吹竽,几天时间就有二百四十九个吹鼓手现出了原形 ——滥竽充数,均被当场处死。南郭先生伸伸舌头,对夫人的未雨绸缪更加佩服。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多民间乐队主持人备上茅台、华仔、鹿茸、人参之类的礼品
亲自登门,要高薪聘请南郭先生前去传授吹竽技巧,培训吹竽新人。南郭先生总是说出我人老了,中气不足了,手指不灵了之类的话来。每每这时夫人总是帮腔道:“这么些年,他在皇宫里没日没夜的吹竽,还手把手的教会了几万个吹竽高手,实在是累得不行,该颐养天年了,再说他退下来了,每年还有六万俸银,不差钱儿。”来人就不再为难他了。南郭夫人逢人就讲:“那些组织只讲奉献,不谈俸禄,我们家官人根本就看不上那帮泥腿子,给多少钱都不会去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儿,傻子才干。”
“教我吹吹竽吧,爷爷。”三岁的孙子拿来竽筒,拽着南郭先生的手央求道。
“别闹了,爷爷老了……”
“我不嘛,同学们都说我爷爷最棒,我就是要学嘛。”孙子撅着小嘴不依不饶。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南郭先生满脸怒气的盯着孙子。孙子“哇”的一声哭了,跑过去给奶奶告状:“爷爷不教我吹竽,爷爷真坏。”在他心中奶奶最厉害,想让奶奶收拾收拾爷爷。
“孙子乖乖,”奶奶抱过孙子悄悄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你爷爷从来就不会吹竽。”
“是真的吗?”孙子眼睛鼓得圆圆的,突然转身跑到南郭先生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说:“爷爷,是我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