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过年,专家学者论证说,春节蕴含了我们祖先的大智慧和大文化。说传统的文化千万不能丢弃,舍弃不光是让民族文化缺失,还让民俗传统少了趣味,更要命的是,邻国正虎视眈眈盯着春节要申遗呢。所以极力让传统的年节文化传承更远:辞旧迎新,守岁团圆,尊老敬老...于是每年这个时候,追寻年俗文化的人们,漂泊在外的人们,涌入春运大迁移的大军,只有一个信念:回家,团圆!
不免俗的我,也曾是这个大军的一个。当兵在边疆,每到佳节倍思亲,团圆,吃年夜饭。对,吃年夜饭,饺子,饺子!年节,统统是吃货的节日,吃好的:鱼虾蟹不可能有,大肉肯定有。肘子少不得,蒸肉不可少,丸子肉更是必须的。一句话:解馋。
回忆总与现实有距离。专家与老百姓也不可能一致:过年过得是气氛——父亲是这样说的。母亲去世后,过年的一些习俗被父亲捡拾起来。比如,给关老爷上香上供,给天地神仙摆上供香,磕头许愿。本来这不是他的工作。我说,既然不信,就别那么麻烦了。父亲说:过年不就是过一个气氛吗?那是鞭炮必不可少,而且是开支中的第二大项。但父亲过年赶集,主要是买鞭炮,山东鞭要百头的,在院子里放,那一个响,谁也别想睡懒觉;放花,满院子亮堂堂;点起火,嗖!直冲云霄;二踢脚,咚,咔!后来有了更响的炮,还有礼花弹,院子里不敢放了,到街上,与人家打擂台,看谁的更响,放得更多,响得时间更长!
气氛很重要,热闹,红火,高兴,还有期盼,一年比一年强。如今只剩下贴对联了。该消失的总归会消失的,留下的气氛总觉得不浓了。比如吃,过去过年吃好的,穿新的。因为,日子过得紧巴,只有过年才分红有了钱买新衣服,卖猪肉做好吃的解馋。那时候,家家户户响应国家号召,养猪积肥。我家养两头,放学后打猪草是必须的课目。年底一头预购卖钱;一头杀了自己吃。小寒大寒杀猪过年。一村人都喜气洋洋,推着捆绑好的猪,到生产队场院去杀猪。生产队大院里。盘好了两口大锅,热气腾腾,开水咕嘟咕嘟翻滚着水花。两个本村屠夫,手持锋利屠刀,把任人宰割的肥猪拉上屠宰台,一手抓住嚎叫的猪嘴,一刀捅向猪的心窝,热血窜出流进杀猪盆。热血粗盐,盐化而凝固。于是一整套程序:吹鼓、烫毛、刮毛、开膛破肚,利索分割。我就站在一边看,心安理得认为,猪就是被宰杀被人享用的,没有一点恻隐之心。推回猪肉,那就是父亲的拿手活了,剔骨,分割,开煮。最让一家大小孩子解馋的,就是啃骨头。一年只有一次,而且,骨头就是骨头,肉很少,肋骨只有两头有点,腿骨啃起来很费劲,即使如此,也啃得津津有味,两手油腻,嘴巴泛着油光。
那时候的过年,我就认为是吃好的解馋。一年到头,农活苦又累,家里没有闲钱,吃好的有数:生日,节日。锅里见个肉腥,那就很稀罕了。小孩盼过年,这是老话。只有过年才能吃多多的肉。从腊八吃腊八粥开始,这年就开始了。人们总会找到解馋的日子,比如,冬至大如年,吃饺子;二十三,小年,熬肉菜;除夕中午,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晚上,猪头肉,肥肠,花生米...荤的素的,弄几个盘子,喝酒;初一,饺蒸饺煮饺,荤的素的,荤的一个肉丸,素的韭菜鸡蛋;然后,初二到初五,没别的,解馋到开工。过年肉腌起来,徐徐吃之,不时垫补。一冬养精蓄锐,开春用到刀刃上。
现在过年,过什么年?天天像过年。现在的孩子吃啥都会吃腻。解馋吗?还真没有解馋的意思了。同时也没有过年的气氛了。不光孩子,就我自己,吃饭口,不觉得饿,做饭时,不知道做什么吃什么。只觉得越简单越好。
父亲说的气氛,只能沉淀在记忆中了,解馋也不存在了。馋涎欲滴,这个词好像过时了,垂涎三尺更不用说。过年的真谛,过去还真的是图一个吃好的,一年辛苦下来,白面馒头,饺子,大肉,可以大快朵颐,舒舒服服吃一个肚儿圆。那是真的很幸福很享受。哦,过年,过去的年,现在的年,不是一个味道了。即如春晚,从开始的新鲜万人空巷,到今天人们吐槽,时代不一样了,口味变了,你能要求人们穿越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吗?今后的年,吃不重要了,穿更不用说了。只有一个,把春节过得文化一些就行。
(2022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