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散文

奔跑的野兔(散文组)

作者:艾青   发表于:
浏览:137次    字数:2597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03篇,  月稿:0

  多年以前,太阳把自己的爱洒遍大地,植物便享受到了来自太阳如母爱般无私的温暖和爱,植物感受被爱的幸福而生机勃勃,山风从耳边流过,空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晚春时节,野花满山遍野,布谷鸟在林间清唱,鹰隼在高天盘旋,我们高兴地在山里游荡。

  我和春花结婚快十年了,一直没有孩子,苦欲无后的我,到处寻医问药。我们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们都很正常。

  有一年我和邻居吵架,被邻居骂了一句:“断后的”(断子绝孙)我像哑巴吃黄连说不出话来。春花和人争嘴,别人一句“不下蛋的母鸡”像被当头一棒,哭着回家。我们打听到一位老中医,去看中医中医给我们开了半年的中药,我们两口子吃得脸都没有血色了,屋后的药渣都堆成了小山。还听说城隍庙里送子娘娘很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和春花又到送子娘娘那里去拴了个儿子。

  我四十岁的时候,春花终于怀孕。可是春花吐得太难受,不停地干呕,吃什么吐什么,几乎不分场合和地点地吐,整日昏昏沉沉,跟发低烧似的,手脚特别烫,但又经常怕冷。

  春花熬了三个月,孕吐逐渐减少,肚子明显凸起,高高隆起代表了女性美,这是女人一生中的一个特殊的时期。这时候春花淡妆也不化了,高跟鞋也不穿了。整天两手扶着肚子像抱着个青花瓷,在村里悠悠浪浪的,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脸上开始长斑了,看上去非常可爱,好像荷包花上的粉点儿。

  我也变得精神起来,终于能抬头走路了。日头从云层里出来了,大地一片明朗。山影与霞光叠影在春天的黄昏里,美丽极了。我带春花到县医院做了一次检查,一切正常,就是婴儿营养赶不上,大夫让孕妇多吃肉。

  年的求医问药,我们两口子欠了一屁股的债,哪有钱去买肉呢,我想到了网野兔,找村里的能人编了一张近20m的网,用两根棍子固定两头,棍子的两头削尖,不用时绕成一捆。

  我和12岁的侄子在山里游荡一会儿,到了一个叫田树沟的沟口,展开网,把网插在沟口,然后一左一右在沟两边的山洼上悄悄地向沟里边爬行,爬了近千米。我向侄子打了个手势,我们两个在两边的山洼上拼命地喊叫着,一边快速向沟底扔土块。先是惊起一群在沟底觅食的麻雀 麻雀叫着不情愿地飞向远方。我们喊叫着向网子靠近,不到500m的时候,在一堆草丛里奔出了一只野兔,受惊吓的兔子蹦跳着向沟口拼命奔跑,我们也加快速度向网子逼近,仓惶奔跑的兔子终于被网住了。

  我们赶到,兔子被网缠着,惊恐到了极点,它吱吱叫着,拼命挣扎,激烈地蹦跳。可网很结实,它那些近乎疯狂的动作都是徒劳。

  我怕兔子急了会咬人,我抓住它长长的耳朵,把它提起——这是一只成年兔子,足有七八斤左右,血红的眼睛,三瓣嘴。它抖着鼻子,咻咻地喘个不停,为了防止万一,我用绳子把它的四肢捆了起来。

  折腾了半天,它身上揉进了草木砂土,毛也变得蓬乱,且掉了好几撮。我们收了网,把兔子装进蛇皮袋子提着野兔,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高兴地回家。

  我找来了一把生有红锈的刀和磨石,春花挺着肚子舀了一瓢水,给我刀子上滴水,一股股的水像红艳艳的鲜血从我的刀上爬下。

  兔子还试图逃跑,它两只红宝石般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那是一双黄褐色的眼睛。因长时间的生死挣扎,极度疲惫而有些红着带着血丝的眼睛,充满了祈求和忧伤。

  我磨完刀,兔子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我,此时它已停止颤抖,那双看上去很秀丽的眼睛,似乎没有先前的惊控。它凄凉地低声干嚎着,双目黯然无神,表情呆滞,眼角隐隐有泪痕,一股悲哀突然袭击了我,它用平和的,明凉的,很信赖,甚至有些祈求的眼光盯着我,不是盯着我的手和手上的刀,而是盯着我的脸和我的眼睛。

  可我不可能心慈手软,为了春花肚子里的孩子,我闭上眼睛,把磨得明晃晃的逼人眼的刀子架向兔子脖子时候,我的爷爷大喊:“等一下。”我睁开双眼,看见爷爷手握着旱烟锅,佝偻着身子向我这边走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说:“我听说你个二杆子,网了一只大兔子,肯定是一只母兔子,我就过来看一下,”说完爷爷的眼睛看了看兔子肚子说:“劝君不吃四月鱼,劝人不吃三春鸟。”“你看他肚子那么大,奶袋子鼓鼓胀胀的,那是奶小兔子的奶饼子,不久会生小兔子的,你害几条生命补充你媳妇儿肚子里的小生命,你心里能过得去吗?”

  听了爷爷的话,我手里的刀子咣当一下掉了,我颤抖着双手解开捆兔子的绳子,提起兔子,出了大门。

  到了大门口,我放开兔子,我看见兔子高昂着头颅,摆动着四条腿,舒展自己的身体,跨越、腾跳。兔子冲向田鼠沟的方向的一片苜蓿地里,一阵清风吹来,快要开花的苜蓿在风中荡漾着,高高密密的苜蓿把野兔淹没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我望着爷爷脸上露出的微笑。

  我无比得自责和羞愧,我突然想到《荀子致士》中:“山林者,鸟兽之巨也,山林茂而禽兽归之,山林险则鸟兽去之,树成荫而众鸟息焉,无土责人安居,无人则土不守,得地则生,失土则死。”古人对大自然的钟情和敬畏,无疑给予我们后人诸多的启发和警示。

  曾几何时野兔被当成美味佳肴,遭到灭顶之灾,我不曾见过一次。现代文明——猎枪、电网和弱小的野兔角逐,市场上商贩收购的电网电死的野兔堆成山,“胜利者”被金钱刺激得十分亢奋,贪婪地数着钞票。它们的天敌是狼和苍鹰,不应该是我们人类。人类完全可以和野兔和平相处。遗憾的是野兔的消失却是人祸大于天灾,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余,人类在软弱的野兔面前,变成张牙舞爪,嗜血成性的饕餮之物。人类那种固有的残酷和暴力,以及扼杀弱者的快感,往往在这种时候暴露无遗。

  今天我能网住野兔,说明生态环境得到改善,虽然以前人们的无知,人为地破坏自然。现在退耕还林,亡羊补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野兔应该自由奔跑,因为他们的本能是奔跑。让野兔在险象丛生中摆脱困境,获得新生。

  雨果说过,“大自然是善良的母亲,也是冷酷的屠夫。”以前故乡山清水秀,风调雨顺。大地坦荡,山野碧绿,微风轻拂草深的地方,花儿也开得茂盛,草浪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山川像一片绿色的肺叶,吐故纳新,做着生生不息的呼吸。然而人们乱砍滥伐,大肆捕杀野生动物。大自然的惩罚终于来了,连续干旱,山洪爆发,洪水席卷一切,还带走了村里的几个孩子。我们再也不应该把宇宙的其他部分看做是我们征服的对象,也再不应该把其他生物仅仅看做我们的美味佳肴,而首先应该把它们看做是与我们平等的生命,看做是宇宙智慧的创造物。首先应该敬畏它们,敬畏它们就是敬畏宇宙,敬畏自然,就是敬畏我们自己。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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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散文 野兔 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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