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

随笔||冷

作者:伊亮   发表于:
浏览:52次    字数:3994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9篇,  月稿:0

  很多人有着这样那样的各色烦恼,因憧憬而向往,因痛苦而绝望,因无法实现而恼悔,因自我放弃以后找种种理由(借口)而妥协。人的共性不过是驱利、胆小、怯懦、向光又怕光、合群又孤立、阳光又阴暗、喜热闹而又好享孤独,这样一种特殊的品种。

  《浮生六记》中有这么一句:愿有人问我粥可温,有人与我共黄昏。这句精悍的短句,最刺眼的一个字是“愿”。

  愿是什么?愿是希望、特别想,却是现实中的没有。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祝愿有人与你共赏西下夕阳,有人与你衣食温饱,问你粥是否还温。表达的是爱情的模样有千万种,可最好的归宿还是陪伴,只有美食与陪伴能够温柔包裹胃和寂寞。雪沫乳花、蓼茸蒿笋、三杯两盏野菜,就着晨曦或者余晖,有人陪你一起,吃这碗冒着热气的粥…那是幸福的味道。你们想去征服世界,(我)只想征服一个人的胃和心。

  作者沈复腹有诗书气自华,却是个另类,一生都没有参加过科举,曾以卖画维持生计。

  沈复与媳妇芸娘两小无猜。

  13岁那年,沈复初谙情事,便告知母亲,这辈子,非淑姐(陈芸,字淑珍,比沈复大十个月)不娶。

  陈芸颜值很高,长得很漂亮:“肩瘦腿长,眉搭眼秀,左右顾视,目光炯炯,神采飞扬,只有两颗牙齿微露。”

  芸娘生而聪颖,兰心蕙质,不管为人处事还是待人接物,不管阳春白雪的艺术还是下里巴人的生计,她都富有极高的悟性。

  一花一草,一针一线,一茶一饭,情思诚敏,美由心生。

  芸娘懂很多:善女红、善烹饪、善花艺、善园林设计、善各种家装饰品、善品诗论赋,也善伺候公婆,“对待长辈恭敬谨慎,对待后辈宽宏大量,多年来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一丝懈怠。”

  丈夫同朋友相约外出游玩,她自任厨娘,以其灵巧心思为众人烹煮热气腾腾的佳肴美食。

  有时,为尽丈夫与友人酒兴,她把发钗拿出去(卖了),买(换)酒回来,而且,不露声色。

  新婚燕尔,沈复带她前往沧浪亭爱莲居避暑。

  在这里,两人耳鬓厮磨,整日赏月评花,饮酒品诗。

  芸娘对古代诗文的品评具有一番独到见解。

  她认为:“李白的诗,就像姑射山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爱。与其学杜甫之森严,不如学李白之活泼。”为此,她将李白引为知己,将白居易视作启蒙老师。

  芸娘的可爱,除了长有娇俏虎牙、能够与丈夫一同饮酒下棋、品茗作诗之外,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她有一颗柔软文艺的心,能够将平常琐碎的烟尘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有情有趣,那些不经意的岁月细节,总是被她处理得妥帖细腻、温婉余香。

  譬如,在夏天到来的时候,荷花盛开,她用小纱囊将茶叶包裹好,然后置于花心,第二天取出,借花蕊天然香气来烹茶。

  又譬如,她给沈复桌上的插花提出过这样一则别出心裁的建议:寻找一些蝴蝶、知了、螳螂,将细线拴在它们脚上,绑在花草间,再摆出各种姿态。

  如此一来,既保有花草本身的姿态,还增添了草木鱼虫和谐相处的自然野趣。这种从古代画卷中学来的方法让沈复大加赞赏,认为芸娘是不可多得的女子,灵气逼现,悟性极高。

  她为平日喜欢吃点喝点的丈夫制作梅花盒,让俭省日子增添一份精致;她教亲戚家的孩子编制活花屏,既透风又遮阳,堪称乡居妙计;她独具匠心地将香料先在饭锅里蒸透,然后任其在香炉上慢慢烘烤,这样做的好处是,不但没有烟,散发出来的芳香更加幽深雅致。

  她懂得欣赏佛手有意无意间的香气;会写出“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样的诗句;蔬果鱼虾一经她的手,会让沈复品尝出惊喜的味道;她穿上丈夫衣服和头饰,女扮男装,夫妇二人共游花照夜宴……

  最让他心动的,还是芸娘对归园田居式生活的憧憬。

  有一年,他俩去往某个幽僻之地避暑消夏,于浓荫绿树处闲坐垂钓,于日落时分观晚霞夕照。

  身处乡野风,情有所钟,她对丈夫讲:“以后(有机会),我想跟你在这建些房子,房周围种上十亩菜园,园内种些瓜果蔬菜,(丰收后,去换成钱),作为生活基本开销。你画画我刺绣,这些可以(换成钱后)去买酒。吃粗茶淡饭,穿普通衣服,就这样,快乐(逍遥)一辈子,(呆在家里也是不错的)不一定非要旅游,到外面去见所谓世面。”

  如果说芸娘有什么欲望的话,那就是真真实实、平平淡淡地与丈夫相伴终身。对此,从小追崇闲情逸致的沈复自是深以为然。

  有妻如斯,红袖添香,如此贤惠,如此可爱,又如此柔情款款情趣盎然,沈复刻章为盟,愿生生世世为夫妇。

  沈复说:芸娘和他一样可以察言观色,“凡一举一动,示之以色,无不头头是道。”

  他常说:“可惜你是位女子(性),如果能化女为男,一起来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很快乐的吗!”

  芸娘说:“这有什么难的,等我两鬓斑白之后,虽然不能远游五岳,但近处的虎阜、灵岩、西湖,这些地方,还是可以一起游览。”

  只是,世事如风,聚散从不由人。能够让他俩在日后风雨漂泊中聊以安慰的,大概是曾经作下过这样的盟约:

  沈复:“等你鬓斑的日子,害怕步伐已经艰难”(老了,走不动!)

  芸娘:“这辈子没机会了,等下辈子吧。”

  沈复:“来世你当男人,我为女人,那时,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芸娘:“这辈子没能了却的心愿(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那时一定要实现了,那样的人生才算有趣。”

  (人一生中有必需得到的,就一定要争取得到,愿望实现了,才不会后悔或遗憾)

  于是,请朋友画了一幅月老像,两人每逢朔望,必焚香拜祷。(朔日和望日。农历每月初一叫“朔”,十五叫“望”。)

  夫妻情深至此者,真是很少见!

  一次朋友约沈复去看插花布置,回家向陈芸炫耀,陈芸遗憾自己不是男人不能同往。

  沈复灵机一动,让媳妇芸娘(陈芸)穿他的衣服,化女为男。梳妆打扮,把发髻变成长辫,衣服大了,腰间折而缝之,外加马褂,脚下麻烦点,用男人当时流行的蝴蝶履权当拖鞋。

  陈芸装束完备,效仿男人拱手阔步,好长时间,然后还是决定说:我不去了(不是不想去,而是被公公婆婆知道了,这事不好解释)。

  沈复说服她,沈母恰巧暂住女儿家,知道后,反馈的信息是:速去速回,不要耽搁,不要紧。陈芸揽镜自照,狂笑不已。

  这样一位兰心慧质的女子,结局却很悲惨:中年后,她却被公婆小叔妯娌挤兑出门,与一双儿女生离死别,背井离乡,投奔朋友,最后客死他乡。

  这样凄苦的人生末路,好在夫妻始终不离不弃,相伴终生,沈复陪她到最后一刻。结局只是俩字——悲怆。

  芸娘去世后,沈复去四川充当幕僚,此后情况不明。

  沈复与青梅竹马的陈芸(芸娘)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情深意厚,过着一种布衣素食的恬静生活,远离世俗的喧嚣,没有了功名利禄的诱惑,但理想终归是理想,“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封建礼教的压迫和贫苦生活的磨难,理想终未实现,芸娘病逝,沈复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惨痛,昔日的甜蜜依然历历在目,却佳人已去,再无人唤我,无人夜里给我添衣,无人与我驾舟畅游,无人与我嘘寒问暖。

  我渐渐冷了,不是身体,是心。

  唐朝诗人柳宗元写过这么一首诗,叫《江雪》,全诗不长——“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塞江雪。”后世很多人称赞这首诗的意境美,但太多的人并不知道这是一首无比霸气的“藏头诗”,每句首字连起来,是“千万孤独”,这是能让人冷到骨头里的孤独寂寞,无助又无力,这也是诗人柳宗元自己人到中年最真实最凄惨的真实写照。

  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说:中年以后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坐在车里,徘徊在楼下,那支快要烧到手的烟蒂,那听所剩无几的啤酒罐,还是不愿熄火,不愿推开车门,任车内电台(音乐)恣意,还是没有勇气去摸那裤兜里的钥匙,在封闭的车里,呆上好久好久。

  因为你知道此刻的你,不需要依靠谁,仿佛这里只你一人,你知道,这地下车库这楼下不过是道无形的分界点。

  在车门轻轻推开之前,在按下电梯楼层的那一瞬之前,你还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发呆、或抽颗烟,享受躯体属于自己的短暂时刻。

  在车门轻轻推开之后,在按下电梯楼层的那一瞬,面对的就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老人需要安慰、孩子嗷嗷待哺、钥匙转动的一百多平空间里,一定散落地上、沙发、墙角等处的乱七八糟玩具等待归位,厨房满满当当待清洁的锅碗瓢盆,以及物业费水电费暖气费等一沓票据。

  她们会满心欢喜,把你当成惟一的依靠,你不再仅仅是你,更多的是她们的世界,她们的快不快乐,是你的关注,而你的感觉,已经不重要了。

  美国心理学家约翰·卡乔波曾写过一本书,名为《孤独是可耻的》。书中有这么一句话:“孤独让我们对他人苛刻,在机会前畏缩,面对打击时脆弱,容易被岁月催老。”

  确实,没有人天生喜欢孤独,总觉得孤独让我们与世界格格不入。在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加密切。越来越多的人,害怕独自一人,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没朋友,会感觉无助不安。

  所以大家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热闹、欢腾,以便更好地排斥孤独。可实际上,当我们仍是独自一人时,孤独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其实,孤独是人的本质需求之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们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生活与他人强行相融。

  曾奇峰在书中写到:接纳孤独、并且能够享受孤独,是一个人成熟的重要标志。

  孤独可以摆脱关系所带来的限定,让自己可以重新审视自己,从而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努力成就自己。

  平庸者,用热闹来标榜成熟;优秀者,以孤独来成就自己。孤独会给人以力量,它会让我们去疗愈、去成长,让我们变得独立,可以直面生活中的各种问题。

  越是孤独的人,内心越和谐;越是孤独的人,行事越有分寸。正如毕淑敏所说:“修行的路总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一个人能在孤独中有所成就,那么他的内心必然是强大的。”

  我们只有经历过孤独,才能在未来成为更好的自己。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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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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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11-19 09:03
    桂龙霄云
    愿是什么?愿是希望、特别想,却是现实中的没有。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祝愿有人与你共赏西下夕阳,有人与你衣食温饱,问你粥是否还温。表达的是爱情的模样有千万种,可最好的归宿还是陪伴,只有美食与陪伴能够温柔包裹胃和寂寞。
    来自·广西百色市田林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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