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葱茏刚离去不久,夏天的繁盛还意犹未尽。秋天,已经来临了。
几片泛黄的叶子,提前枯萎,悄没声儿地跌落了下来。一阵微风吹起,它们孤独地在空中打着旋儿,飞旋的姿势满是疑惑和不甘,树上的枝条却随着风摆了摆手,做了个不容商量的拒绝。看起来如此决绝,如同手起气刀落,一点儿藕断丝连的余地都没有留。
清早,地面上的晨霜和白露,也带有秋天的伤感,一会儿如烟,一会儿如雾。
那些夏日里树上的蝉不知都到什么地方睡去了。一些写诗的人们都守着各自的荒野,开始落纸成行,有些寂寞,只有寄三两行文字里存放了。
秋风起,不觉凉意已经很成气候了,颇有几分凌厉。许多植物于是举起枯黄的叶片,向大地写投名状。
树上的许多黄叶纷纷落了下来,“唰啦唰啦”地,好像在喊着等一等,又好像在互相追赶着。它们正急不可耐地将整个夏都撕碎,谋划着一场盛大的悄无声息地埋葬。
一夜的雨声,淅淅沥沥,很细很轻,有一种慢慢清洗人世痕迹的感觉。
一场秋雨一场寒,院子里一棵挂满秋风的老树,缀着几枚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叶子,背影如霜。
八月的窗外,天气已经很凉了,听起来一声凉似一声。
窗前,一枚落叶翩然飘过,带着温馨,忽有故人上心头。一瞬间,内心又暗生了几种况味。一些没有头绪的旧事,随着这枚落叶,宛若我笨拙地赶着一辆牛车走过,印迹很深,留下的只有泥土的疼痛了。
窗外的雨声慢慢地嘀嗒着,嘀嗒着没有头尾的匆匆。如烟的往事忽然间又长了许多。
原本是傍晚的新雨,但下得久了便是旧的了。
夜,于是开始长了,长得无法入眠。钟表似乎也慢了下来,听到了上一声却等不到下一声似的。
清早,探头向窗外打量天色,忽遇一缕轻风,有两滴雨点儿落向额头,我不禁和雨点儿一起打了个寒颤。
看着镜中的自己,幻想着时光能停滞,毕竟太过熟悉,发现朱颜已改。鬓角新生的几根白发,如大地上的每一棵草木,都心事茫茫的。偶尔掠过了一丝凉风,就吹皱了额头的褶纹。
空中的几朵白云又被抬高几分。翻身上马,已月凉如水。
心里立马明白,没有人被时光饶恕。“不见其损,日有所亏”,只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很多时候,人其实就是一株植物,从脱落的头发和定格的皱纹,都预示着一个人的生命之秋已经来临。
秋天是个落叶的季节,屋前老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了下来,声声就慢了。其实,我是喜欢等一片叶子落下来的,可是很多时候,我却将它们无法安放。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片叶子,正在一棵树的枝头上等雨等风,看一棵树的生长的过程,寻找看不见的它的根。
一片叶子落下来,所拥抱着的何止仅仅是秋天呢。
秋天,把整个世界都都清空了。
万物开始擦去了花花叶叶的修饰,呈现出干瘪的枝条。用不了多久,树枝就会如同遒劲的指爪,伸向四面八方,大地空空荡荡,露出原来的面孔。
也许只有清零了才好抵达永恒的稳态吧?
空山新雨后,秋来晚愈凉。叶子落下来时,我总是感觉既轻柔又暖和,扑簌簌的,让人怀疑是下雪的声音。树木又要开始张罗着发芽了,草木又开始生香了呢!
整个清空了的世界,正在等待新的事物来填充,有的等来了春天的温暖,有的却等来了一场更大的萧瑟的风。滚滚红尘,百味人生。苏轼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岁月流逝悄无声,留下了的是无边的秋色。
人们,在秋天折叠着光阴,寻找着自己人生的故乡。